王元武面露尴尬:“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说句实在话,在我大乾各地,其实都有兼并军田之事发生,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王元武的话虽然毫不客气,但于非也知道这些都是事实,大乾从太祖时期就实行屯田制,分为军屯、民屯和商屯,其中这军屯就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边陲地区为三分守城,七分屯田,内陆则是两分守城,八分屯田,让各地军队自给自足。
此政策的初衷是好的,但却忽略了时代的局限性。
大乾建国初期,由于常年征战,导致人口大量流失,处于地广人稀的状态,良田遍地自然也就没人去圈地兼并。
但随着大一统王朝的平稳,民生得到了修养,这人口也变为爆炸式增长,古代又没有机械化开垦工具,这土地也就不够种了。
而那些代代相传的军户,所种军田也不是白种的,是要向朝廷上交粮税的,仅能留下刚够一家人吃饱的定额粮食,其余全部上交朝廷,一部分用来养兵,一部分用来纳税。
也就是说,不管每年所种之田是丰收还是欠收,军户所得粮食不会有任何变化,属于年年无余粮的状态,试问,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是那么点个人所得,谁还会想着认真屯田?
屯田没了积极性,这收成自然可想而知,但别以为躺平摆烂就算了,军户所交税收,以及供养军队所需的粮食那是一粒也不能少,庞大的税收压力导致卫所军士大量逃亡,如此一来便多了许多无人耕种的荒地,附近的世家大族自然没有望着嘴边肥肉不吃的道理,便开始低价收购这些土地进行圈地兼并。
而朝廷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荒地既然没人种,那不如交给这些低价租赁土地的商人和世家大族,多少也能收点税收。
卫所将领更是乐见其成,官兵逃亡,空缺下来的饷银自然收归自己腰包,更有甚者,也加入了兼并土地行当,俨然把手下军士当成了自己的私人佃农。
如此一来,这屯田制便进入了恶性循环,卫所军士不堪忍受大量逃亡,田地无人耕种,世家大族大肆圈地兼并,卫所将领吃空饷,这军队要有战斗力才怪呢。
虽说如此,但倭寇几百人就能攻城,还是有些太离谱了,要知道这些守城的官兵最少也得有上万众,还是守城的一方,就算单兵素质再烂,也不至于被几百人攻破城池吧?
知道问不出什么,于非也只得作罢。
等王元武告辞离开后,于非摩挲着手中小皇帝给的调兵虎符,对侍立在廊下的方云霆道:“带上所有夜翎卫,去金陵卫所,调集兵马前往柳州。”
“现在?”方云霆有些愕然。
于非点头:“既然韩子民躲着不见我,那我便主动去找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方云霆闻言点点头,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夜翎卫护卫着于非所乘马车,快速出了琵琶小筑,向着金陵卫所急行。
等到了金陵卫所,于非出示小皇帝临行前给的虎符之后,那卫所官兵见钦差大人亲临,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按要求调出两千二百四十名轻骑兵,由于非亲自统领,向着柳州连夜直扑而去。
军队急行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到达柳州卫所。
让骑兵把卫所围住后,于非带着身穿飞鱼服的夜翎卫直闯柳州卫所,把负责值守的人骇的面无血色,于非亮出小皇帝给的钦差金牌,语气淡淡的问道:“韩子民呢?”
只见金牌上栩栩如生的雕刻着四爪金龙,那人自然认得那金牌的含义,见此牌者,如圣上亲临,他慌忙跪到地上道:“回禀大人,韩大人并不在卫所。”
于非收起牌,走到书案前,一直跟在身边的陆离拉开椅子,于非望了她一眼,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卑职是这卫所里的小小千户,名叫温景奂,不知大人大驾,还望大人恕罪。”
于非点点头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大人。”
等温景奂站起身,于非也没绕弯子,直接道:“去把江南各府县的军户名册,以及收支账册都给本官拿来。”
“这……”温景奂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
温景涛有些尴尬道:“军户花名册都在柜子里锁着,没都指挥使的钥匙打不开。”
“你只要告诉本官在哪个柜子里就行了。”
温景奂指了指房中的一排立柜:“就在那里,印着虎头的便是。”
于非看了看方云霆一眼,后者会意,走上前直接抽出绣春刀对着那刻着虎头的铜锁就是一刀,只听咔的一声,铜锁便被砍断,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本厚厚的书册放到于非身前的书案前。
于非把书册上的灰尘吹开,低头认真的翻看起来。
听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温景奂大气都不敢出,额头冷汗直冒,心中也有些发虚,这年头,卫所吃空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查起来自然是一查一个不吱声……
于非翻看了一会皱眉问道:“这里面怎么只有卫所花名册,收支账目呢?”
温景奂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收支账本被韩都指挥使带走了。”
“带走了?带哪去了?”
“韩大人昨日说要把账本带回家查账,卑职也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