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又跑进了林子,哪里都看不到有人的踪影,急得满头汗,无奈冲林子内大喊:“茶韵儿,你出来!欢儿的事好说,我信你,信你总成了吗?你出来!”他的声音在林子里不断回响。凉雨真的着急了,他想回去求助,但他的时间又耽误不起。
“你在这给我演什么苦情戏呢!”树杈一动,茶韵儿稳稳当当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凉雨像见到了救星,急忙上前,茶韵儿往后退了一步。凉雨见状,停在了原地,咽了口唾沫,把头扭到一边,说:“我们有事可以好好说,你先把欢儿姑娘放了,她也有可能看错……嗯,反正,她是无辜的……”
茶韵儿双手环胸,很不开心地打断他:“行了,别演了,你怕输,就把证人藏起来了是吗?这点小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找不到她,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就行了。”
凉雨一听形势不对,赶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知道欢儿在哪?”
茶韵儿乜视着他:“怎么,你说的不会也是真的吧?”
凉雨本来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悬了起来,心里喊声坏了,转身就走。
“站住!”茶韵儿见他慌张,叫住了他。
凉雨心烦:“我现在要去找人,没空和你打。”
茶韵儿挡住了他的去路,说:“带我一起。”
凉雨气着了,还没等他发作,茶韵儿就回应说:“我还想找回我的藻球包嘞,那是我给姐姐买的。”“你再去买一份啊,别拦着我!”凉雨扒拉开她就走。
“没钱。”茶韵儿说的理直气壮。
凉雨不想和她纠缠,解下自己的钱袋子扔给她:“拿着买去,别忘了还给我。”说完,飞一般的跑了。茶韵儿拿着钱袋,上下颠倒了两下,有些分量。她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还得还啊,真麻烦。”但她没忘了他的话,她还是得找到那个什么所谓欢儿,自证清白,然后让那个凉雨见识一下她的厉害。
凉雨心烦到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知道是一个黑影,黑影是什么啊!他蹲在地上,看着趴在草叶下纷飞的蜉蝣,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同一个呢?他跑到原先碰到茶韵儿的地方,想着地上可能还会有血迹。但事与愿违,他几乎把眼睛都丢在了地上,愣是没找到一点血迹。
凉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想再闹下去了。他不知道欢儿去了哪里,就不能耽误时间,必须马上回去找凉老头。本来看上去很简单的一项任务,要是让他闹出了人命,那他以后恐怕就别想再出来了。这样想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让稻壳回去找帮手,他留下来,以应其变。
茶韵儿带着一提藻球包回到了梨山,直冲着中间的屋子去。安玥靠在门边,与平时的犀利不同,目光温和的看着她进来。
梨山是狼妖的聚居地。狼妖有着比其他妖更为厉害的妖力,七尾的狼妖就可以应付绝大多数妖了。可是,狼妖的修炼也是极难的。现在六尾以上的狼妖也只有三个。而安玥,就是对外宣称的梨山大当家,空间冰雪双系的八尾狼妖,与所有人不同,她发髻蓬松,但在脖子中间处黑发戛然而止,整整齐齐地被斩断了一般。
茶韵儿把藻球包提起来拎到安玥面前,笑道:“玥儿,蘑菇镇特产,尝尝?”安玥耸耸鼻子,目光挪到一边:“我又不是水里的虫子,不吃水草。”茶韵儿兀自拆开包装,拿出一个绿色的饼子,看了看,皱眉笑:“这也太丑了,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魅力,最近人类几乎都在吃。”说着,她把那块绿饼塞到嘴里嚼了嚼,随即撅嘴:“一股调料味,哪有什么水藻味啊。”安玥接过了茶韵儿手里所谓的藻球包,说:“姐姐,别吃了,红极一时而已,等这股浪过去,还有谁记得这种东西。”“唉,也是。”茶韵儿嚼着嘴里的吃食,“我还得回去一趟,我今个出去让个人类小子鄙视了,我去把我的尊严找回来。”安玥回头看了一眼道:“姐姐看不上的人,找个阴凉地杀了不就好了?”
“你不懂,凉家的公子,要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岂不是比弄死他更让人过瘾?”茶韵儿甚至有些期待,凉景冥要是看到他儿子的尸体挂在他门前,会是副什么表情?
凉雨此时并没有心情想他们的什么赌约,镇长醒来后说在与那个黑影交手时,他能感觉到黑影身上是湿的。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思绪,他跑到了蘑菇镇的河边。他听镇长说这河叫浮藻河,本来以为会有很多河藻,水面虽然很浑浊,但只有在石头旁偶尔会有一点小小的藻类生长。他顺着河水走,感到很奇怪,先前茶韵儿说这里的特产叫什么藻球包,那应该有很多藻类才对啊,没有藻类,那制作藻球包的原料是什么呢?
河很宽,他看到了河边的一条小船。有没有可能,他遇到的是一个水妖?这样想着,他上了船,缓缓的划到了水中央。水有些深,但他能明显感到这水绿的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水的绿染,要么是表面上的一层浮藻,要么就是悬浮在水中的一些绿藻。但是……这河里的水藻,怎么好像是沉在河下的?凉雨趴在船边仔细看了一番,又不确定,站起身来,一脚跨上了船边,另一只脚一蹬,“哗啦”一声跳进了水里。
他凑在水下仔细看了看,那种绿色的藻类果真趴在水下。他用手去摸,被他触摸过的水藻竟又都浮了上去,他也跟着游出水面,只见那一撮水藻浮出水面后又像受了什么拉力,停留片刻后,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凉雨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见识,想再次潜到水底验证一次,忽然水面上传来一股怪风,把小船一举掀翻,直接朝着凉雨扣过去。凉雨来不及躲,顺着水势压到水下,一个巨大的恐怖的虫子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他大吃一惊,嘴不自觉地张开,嘴中的气泡吐出,呛了一口水,嗓子鼻子难受得紧,双手滑动想要钻出水面,那只水下的大虫子一把抱住他,不让他出水。与它剧烈扭动的身体相反,虫子身后的两根须在水中缓慢游荡,在挑衅他一般。受了水的保护,凉雨的拳头打在虫子身上便很无力。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在水中磁铁不起作用,又被虫子抱着,身体无法蜷曲,够不到剑,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他马上要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大虫子把他顶出了水面,天上的另一只大虫子现身拉过他,把他丢在了岸边。凉雨被水呛得半死,又被狠狠地跌了一下,脑袋模模糊糊,眼睁睁地看着大虫子朝他飞过来,他只能靠意识想一想他拔出剑和它们打斗,但最终晕死了过去。
凉雨慢慢睁开眼,夕阳撒过窗框,他看到镇长在他旁边守着。他缓缓起身,镇长一见他醒了,急忙扶着他,心疼道:“唉,我就说你一个孩子,怎么对付得了那种魔物呢,有没有伤到哪啊?”凉雨揉揉眼睛:“这里是……”镇长连忙回答:“这是我家,我一出门就看到你晕倒在我家门口了。”凉雨记得他印象里的最后一幕是发生在河边,但是……难道是那群妖物?他扶着额头,呛水晕倒,他的脑袋现在还晕晕的,问:“我睡了多久?”镇长看了看墙上的钟,回道:“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凉雨心中一怵,急忙问道:“那个跟着我一起来的人还没有回来吗?”镇长懵了:“没见他人啊。”
凉雨心中暗叫不好,大概是他们在这的行为惹着了那群妖,但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送回来而不见稻壳的踪影呢?他立刻下床,强撑着,镇长上前扶着他。凉雨转头看着镇长说道:“你们镇上有没有平时能躲人的地窖一类的东西?”镇长一愣,说:“还真有,就在我家地下。大得很,是平常为躲妖物大家一起建的。”凉雨撑着床,说:“劳烦您把镇上的居民都集中到地窖里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大家的安全。”
这不是一件小工程,每户人家家中都有昏迷不醒的人,凉雨在旁边守着,看着他们安全的进入地窖。他观察着,发现病人中小孩子最多。一个幸存的孩子经过他身边,调皮地看了他一眼,凉雨对他笑笑。孩子也对他笑了,把握成拳头的手伸到他面前。凉雨心领神会,伸手去接。结果,一只小小的蜉蝣躺在了他的手掌上。凉雨皱皱眉,问:“为什么要抓这种小虫子呢?”小孩子瞪大眼看看他,说:“好玩。”凉雨仔细端详着手上的这具蜉蝣的尸体,感到有些惋惜,他也贪玩,也喜欢抓虫子,但他抓的都是像蟋蟀这样的大虫子,蜉蝣这种小虫太小,很容易死掉,没什么好玩的,他也就不愿意抓。忽然,他注意到了手中的虫子身后的两条须。一种眩晕又涌上脑门,这次不是缺氧,是得知真相的开朗和恐惧。他今天在水中遇到的虫子,完全就是它的放大版!
已经是晚上了,不时有凉风吹过,有的镇民已经点起了火把,橙红色的火焰在暗蓝色的天空下跳动,显得格外魅惑与不安。凉雨看着手中的小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孩子贪玩,在玩耍的过程中指不定杀害了多少这样的生灵,这场昏睡,大概就是蜉蝣妖给他们的报复吧。凉雨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等镇民们全部安全进入了地窖,凉雨回到了河边,手里仍旧抓着那只蜉蝣的小小身躯。河水静静的流,水流并不小,只是他没有心思去听。他跨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手中的小虫。他低下头,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哀念。然后他睁开眼睛,弯腰,用另一只手掘了一个小坑,把那只小虫放进去,又把周围的泥土掩到坑中,盖上了它的小身躯。不远处闪起了绿光,和昨晚看到的不一样,那朵绿光忽闪忽现,不是渐行渐远,而是逐渐地飘忽了过来。
凉雨没有起身,他双腿叉开,胳膊肘拐在膝盖上,双手交叉,脑袋顶在手上。那个绿光飘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来了。光线一晃,那绿光在他面前变作了一个黑衣人。凉雨没有抬起头来,说道:“你是这虫子妖吧。”黑衣人一怔,很不高兴地撇嘴,声音阴沉:“是蜉蝣。”
蜉蝣凉雨听说过,命数很短,朝生暮死。这种虫子还有时间修炼?他抬起头,双手一撑站起身。面前的黑衣人是一个姑娘,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离开这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也不要管我的事情。”黑衣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