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似乎也是,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沉默好一阵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李适之忠心又能干,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萧珪想起来了,这三座防洪大堤的设计,就是来源于李适之。最初的工程,也是由他亲手督办。
武惠妃喃喃说道:“可是这样的贤能忠臣,却被贬离了京城。这是朝廷的损失,也是我的过失啊……”
萧珪说道:“娘娘,此事与你无关。”
武惠妃说道:“他是因为反对立我为后,才被圣人贬黜。这不就是,我的过失吗?”
事情过于敏感,萧珪选择闭口不言。
武惠妃转过头来看着萧珪,说道:“萧珪,现在天下人都在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心想当皇后,李适之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大唐的朝廷,也不会再有如此之多的麻烦。事情,真是这样的么?”
萧珪看了武惠妃一眼,她前所未有的真诚,眼神之中也没有丝毫敌意,似乎还有几许亲近和信任。
此刻,萧珪大脑中的反应,也是前所未有的迅捷。
因为武惠妃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了皇帝本人。如果答得不好,任何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萧珪尽量保持着平静,用闲话家常的口吻,说道:“娘娘所讲的这个‘天下人’,肯定不包括萧珪在内。”
武惠妃轻扬了一下眉梢,表情有些异讶——他好像回答了我的问题,但又好像没有回答。令人称奇的是,他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从这个问题当中择了出来……
武惠妃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丝笑容,说道:“萧珪,你当真胜过杨洄百倍有余……不对,我本就不该将他拿来,与你相提并论。”
萧珪微微一笑,“娘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嗯,过去了,那便不提也罢……”武惠妃点了点头,再又说道:“你和瑁儿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萧珪注意到了,她说的是“瑁儿”,而不是寿王。这感觉就像是,武惠妃已经把他和寿王李瑁摆在了同样的位置,彼此都是她的儿女。
领悟到了这一层意思的萧珪,尽量轻描淡写的答道:“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其实无伤大雅。娘娘不必在意。”
武惠妃看着萧珪,认真的说道:“在你的西行之路上,他几次三番想要杀你。这还只是小小的误会吗?”
萧珪感觉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主动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还有,我在西行之路上遭遇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李瑁会主动向她交待
。坦白?这不可能!
见萧珪迟迟没有答话,武惠妃说道:“你在西域,见过一个,名叫贺敏如的人吗?”
萧珪点了一下头,“见过。”
武惠妃轻叹了一声,“贺敏如在西域的一切所见所闻,和他做下的每一件事情,我全都知道。但瑁儿却以为,我毫不知情。”
萧珪点了点头,心中居然开始同情寿王李瑁——那小子就像一个被人扒光了衣服正在满街裸奔的小丑,自以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时,武惠妃说了一句,“你为何不问,贺敏如究竟是谁?他此刻身在何处?”
萧珪淡然一笑,“娘娘,没有这个必要。”
武惠妃问道:“为何没有必要?你难道,对你的仇人也毫不在意?”
萧珪说道:“他或许,真是我的仇人。但现在,我不想与他计较。”
武惠妃抬头看向远方,喃喃说道:“你早就知道,贺敏如的背后就是寿王,可能还有本宫。所以,贺敏如才能活着离开西域。对吗?”
萧珪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武惠妃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倘若瑁儿有你一半的智慧、胸襟和度量,我就是现在去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萧珪忙道:“大吉大利,百无禁忌。娘娘莫再如此言语。”
武惠妃突然笑了,“萧珪,这不像是你在说话。”
萧珪也笑了一笑,“娘娘莫非忘了,臣还是一名道士?”
武惠妃笑着说道:“你不讲,我还真的忘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灵观真人,张仙翁的嫡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