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可说是诗书之家,历代相传直到我祖父和父亲一辈,大多是读书人。大屋里住着祖
父一辈六房人家,每家都有收五百担到一千担租谷的土地;因此,也可以说是地主乡绅之家。
我祖父这一辈六兄弟中,有四个是可以戴顶子穿补服的。其中两个是由正途秀才出身,另两
个则是捐班出身。到我父亲一辈,因科举开始废除,多数人逐渐转入新式学校。我父亲是在
满清最末一届的省试中取录的拔贡(他那时不在家,到浙江法政学校去学法律去了)。因此,
我父亲这一辈只有两三个人是有所谓&ldo;功名&rdo;的。我家这些读书人,平时不过问地方上的事
情,也不出入当地衙门,他们实在不习于应付绿勇们的骚扰。
随着绿勇之后,当地的保正、闾正等也跟着来到了,他们不仅有责任来从事招待,而且
也是应付官兵们的内行。绿勇经过他们的接待和疏通,心理上起了若干变化,我家大约花了
不少的钱来满足他们的欲望,而且杀猪宰羊,将那些官兵如上宾一般款待,绿勇在酒醉饭饱
之余,初来时的气焰也就消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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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一册
绿勇在我家骚扰了一阵之后,就分途去捉拿&ldo;会匪&rdo;。他们在路上,在田野中,甚至挨
家挨户看见壮丁就抓,捉了许多农民、手工业者以及挑夫等,拘禁在离我家五里的一座庙里。
哨长责令地方绅士和保正闾正等前往指认谁是造反的&ldo;会匪&rdo;,以便就地正法。
这件事对我家大人又是一个大难题。他们知道自身决不能去指认,如果说被捉的人都不
是&ldo;会匪&rdo;可能会犯隐瞒不报之罪;反之,如果真的指认出来,这无异是亲自置人于死地,
还可能牵连甚多,实在是一件不愿做和不忍做的事。大概又是&ldo;钱能通神&rdo;,事情又如此这
般安排好了。哨长默认不必由绅士保正们出面指认,可以派一些小孩去代为办理。这种通融
办法似乎是再不能推脱了。于是我家大人只有提心吊胆的挑选几个伶俐的小孩去干这冒险的
勾当;我也是被挑选的一个。
我们这些小孩事先经过父母的密嘱,随着保正及绿勇走到那庙里,看见满庙都关的是诚
惶诚恐的待决之囚。绿勇逐一指着被抓来的人发问:&ldo;这是不是造反的会匪?快说。&rdo;小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