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的分明是向太子妃下聘的那份礼单啊!
原本此事礼部也是有章程的,赵侍郎只需要按照前朝先例拟出个样儿来即可。可偏偏这位收聘礼的太子妃便是整座礼部的话事之人,因而底下人拟单子的时候战战兢兢写了三日,生怕拟少了惹宁尚书不快,又怕拟多了坏了规矩。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难的了,谁知……
谁知礼单到了宁尚书手中,人家皱了皱眉说一句“太多了”;转手到太子手上,这位偏又动了脾气嫌少了。
如此每日反反复复,礼部的人也不知是该添还是该减,竟将此事生生拖了十日。
本以为没有比这更难的事了,谁又知……
谁又知宁尚书终是将礼单悬而不定之事迁怒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嫌殿下每日来府衙捣乱耽误了礼部办公,一气之下便将人从正堂赶了出去。此后礼部同僚果真不曾见过太子了,可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宁尚书也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
直到那日赵侍郎拿着份公文想去侯府内院寻宁尚书,却见太子的亲卫和尚书身边的尧光肃着脸持着把明晃晃的大刀挡在外面,说太子与尚书在屋中议事。
赵顺才当即就懂了——
太子是与太子妃有事要办。
或许曾经的赵顺才还能因为脑中那些旖旎心思笑上一会儿,可如今身为礼部侍郎的他只想哭。
如此一恍便到了宫宴那日。
四月末的雨水渐渐多起来,从早下到晚,官道上也变得泥泞不堪。
申时后长安城四方城门皆关,是为宵禁。又过了约一个时辰,西面城门外的官道上传来阵阵车辕压路声。
“开城门。”
蹊跷极了。
宵禁后除持皇令者与加急军报不得入城,世人皆知的规矩。禁卫手中举了火把,正照着那位从马车上探出半截身子之人,夜幕雨帘之下,竟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似乎是……
“来者可是临淄王殿下?”
火把照不到的地方,禁卫身后那片阴影中笼着一个人,李皎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但那熟悉透顶的声音叫他当即便反应过来了。
“柯侍郎?”
李皎在外藏匿这些时日一直等着福南音被处置的消息,可谁知最后等来的却是五年前许家案的昭雪和福南音的身世。柯顺哲下狱,朝堂变天,一切仿若一夕之间……他向大明宫递了不知多少请罪的折子,却像石沉大海一般。
福南音绝非仁慈之人,不会让他好过。李皎自知头顶悬刀,却不愿提心吊胆任人宰割,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这才特意赶在宫宴之日回京——群臣皆在,父皇但凡顾忌皇家颜面,不会不让他入城。
却没想到他旧日拥趸柯顺哲竟会出现在此处。
不,不对……
“你如今不是被收押大理寺……”
那阴影中的人缓缓走入光下,绯色朝服上沾了雨水,颜色被洇得很深。柯顺哲袖中露出了些端倪,明黄色的,叫马车上的李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