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了早饭,吃完就说着就分配人手,袁喜乐肯定是不能带上路的,得留人照顾她。陈落户马上说他不参加了,“饿的身体忽然不舒服,饿请假。”在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众人都没意见。不客气地说,他跟着基本就是个累赘。副班长怕他一个人不行,又留下一个战士在这里,我、王四川、裴青还有他和另两个战士,上了轻装,就开始往前出发。因为决定探索之后就回去了,所以没有什么资源消耗的顾虑了,我们都开了手电,一下子把洞里照得很亮。这里的景色都差不多,我们也无暇去管地质构造了,没有负重的情况下,我们走得飞快,很快就看不到后面的篝火了。越往里走,因为手电光够亮的关系,我们就越感到洞穴大了起来,走起来也特别有力气,似乎要把负重行军时的那种郁闷顶回去。不过走着走着,我们也发现,这里的碎石越来越小,很快就有转回暗河的迹象。走出去六七百米,地势开始急速向下转,让我们始料未及,斜坡足有三百米开外,上面贴地隔几米就是一道铁丝网,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下去,还没到底部,王四川就骂了一声。斜坡的底部,暗河果然重新出现了黑黢黢的水,但是这一段暗河不长,手电照过去,可以照到前方几十米外又出现了了碎石滩。“怎么办?难道要回去搬皮筏?”裴青说,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副班长用手电照了照水面,可以照到水底:“可以蹚过去。”说着就要往下跳,王四川一下就把他拉住了:“等等!”说着他把手电往一个角落里移了移,我们看到那水下最深的地方,沉着好几个铁笼子。里面黑影绰绰,不知道关着什么东西。十五、水牢这种铁笼子叫做水牢,在东三省的一些日本人的建筑里经常看到,水牢的上部分紧贴着水面,关在水牢里的人,只能把脸贴住笼子的上部栅栏,把鼻子探出去呼吸。在冰冷的地下暗河水里,他们只能连续几天几夜维持这样的姿势,不然就会窒息。这一段暗河里,沉满了这样的铁笼子,黑压压的一片,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用手电会聚起来去照,有些笼子里似乎还漂浮着几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人背脊直发寒。王四川说,他听以前的老人讲过,一般日本兵把人沉水牢,不会就光让你浸水这么便宜你,水里肯定还有蚂蟥之类的东西,我们得小心,不能贸然跳下去。我们一听心就吊了起来,副班长说,这里这么冷,不会有蚂蟥吧,王四川说和冷没关系,糙原上都有山蚂蟥,平时在糙叶子背面,一下雨全出来。我们常年在外面走的,都知道这东西的危害,蚂蟥并不致命,但是让人有厌恶感,被叮到一口,有时候还会传染冷热病,是野外地质勘探主要的提防对象之一。被王四川这么一说,我们都觉得不能不当回事,于是扎紧了裤管鞋子带,因为蚂蟥没有吸血的时候非常小,细小的fèng隙并不能挡住它们,所以我们还在裤管的fèng隙里垫上纱布。一切准备妥当,互相检查了一下,我们才陆续下水。副班长在前面开路,把东西举在头顶,我们几个好比投降的国军,向水的深处走去。脚下的石头崎岖不平,走到最深处的时候,水漫到了胸口,极度的冰凉透进我的衣服里,带走了所有体温,我们几个都不由自主地牙齿打战,王四川冻得在后面一个劲催促快点走。但是这样的前进方式,实在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寒冷再加上水的阻力,让我们举步维艰,我们只有尽力迈步,使得每一步尽量走得大一点。几个工程兵的耐寒能力比我们强,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照射我们身边的水下,很快,我们就走进了那些铁笼子的中间。这里距离近,从水面上照下去,比在岸上看得清楚多了,那些铁锈的栅栏,越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最恐怖的是,很多的铁笼子里,可以看到悬浮着一团一团的头发和影子,可以确定是人的尸体。我们越看越是心寒,王四川牙齿打着战说:“太惨了,就这么泡死在这里,死了都不安乐。”裴青说:“这里竟然设置了水牢,这一般是日本人用来恐吓中国劳工用的伎俩,有劳工的尸体,还有水牢就说明日本人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很可能里面有个永久据点。”我们都不说话,王四川喃喃道:“反正小日本喜欢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继续往前走,一路沉默,四周只能听到水声和前头后头人的喘息声。这一段暗河不长,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中段,当时我冷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脑子都有点混沌不清楚,前后手电的晃动都看成了花的。单纯是凭着条件反射继续向前,什么蚂蟥不蚂蟥的也顾不上了。这时候,我听到了几声特别的水声,好像是有人停了下来。我眯起眼睛看向前面,发现是走在最前面的副班长停了下来,他正用手电照自己的脚下,低头在找什么东西。我们问他怎么了,他抬头,面色苍白,对我们道:“刚才好像有东西抓了一下我的脚。”“你不要胡说!”王四川的面色也变了,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真的要命。几个人本来都被冻得浑浑噩噩,一听这话,人都精神了起来,副班长急说:“真的,水下面真的有东西。”我们看他的表情,感觉也确实不可能是骗我们,这副班长一看就是一本正经的人,连近乎都不会套,怎么会开玩笑,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把手电照向水里。“会不会是盲鱼?”裴青问,“这里的地下暗河其实一直在那些石滩下流淌,石头中间有空隙,规模这么大的暗河里肯定有鱼会游来游去。”“你找出来我就相信你。”王四川说,话音未落,我们全部都看到在我们密集的手电光斑下,水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闪电一般掠了过去。所有人都一愣,接着王四川就慌了,转身就往一边的铁笼子上爬,众人一看,马上学样子,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全部爬到了铁笼子上。副班长带头把枪都举了起来,“咔嚓咔嚓”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几个人全是浑身湿透,出水之后一下身体适应不了重量,裴青个子最小,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笼子上,他面色愈加的苍白,直盯着水面看。几个人还想再用手电照水里,但是却看不到东西了,水面全是我们激起的波纹,猛然间也不知道刚才的那道影子是我们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不过肯定是没人敢下水了。僵持了一会儿,王四川说妈的别照了,先跑上岸再说,说着踩着那些铁笼子朝一边跑开了,我们一看他跑了,一阵莫名的恐慌传来,几个人也顾不得多想了,忙追着王四川就跑了过去。铁笼子十分密集,而且离水面只有一指的距离,跑在上面好像平地,我刚才还琢磨着日本当时怎么把人关进水牢,一看原来还有这样的走法,心说还真是没想到。不过早知道这样,我们何必蹚水,真是不到危急关头脑子都不顶用。几个人跑得飞快,都怕落在最后一个,很快就看到了对岸,离岸最近的一段没有铁笼子,王四川一个熊跃跳进了水里,挣扎着起来,几步就上了岸。后来的人急跟着,其中跑在第二个的裴青,眼看就要跑到了,这时候突然他整个人一沉,一下子就缩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我就跟在他后面,一看心里就暗叫糟糕,几步并作一步冲过去一看,只见裴青被拖下水的地方,水里一片翻腾,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跳下了水去,潜入水下朝那翻腾的地方摸了过去。水下全是水泡,视线非常模糊,好像有两个巨大的物体正在搏斗,我的神经一下子高度紧张,一边掏出匕首,一边移动手电去照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等我适应了水下的光线之后,却发现前面并没有什么怪物,反而是一副啼笑皆非的场景。只见裴青不知道怎么的,被关进了一个铁笼子里,他水性不好,眼睛在水下睁不开,在笼子里拼命挣扎,因为太过紧张了,根本无济于事,只是空激起无数的水泡。我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这里有一只铁笼子锈得厉害,被王四川踩过之后,再被裴青一蹬,栅栏就蹬断了。他人瘦,整个人就跌进了铁笼子里,下来后又一慌,再想从那个洞里出去就难了,视线又不好,只能瞎撞。这事情可大可小,懂水性的人都知道,怕水的人在澡堂里都能淹死,我赶紧游了过去,伸手进笼子,想让他冷静。没想到我的手一抓到他的手,他整个人就炸了一样,更加的害怕,双脚一蹬,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边的栅栏上。我一看这不行了,赶紧往上浮去,爬到那铁笼子上面,从破洞里面伸手去拉他。这时候副班长和上了岸的王四川都赶到了,我们手忙脚乱地掰开铁笼子,想将里面半死不活的裴青扯出来。这家伙真是够戗,上来就开始呕吐,不停地咳嗽,整个人死沉死沉的,身子软得像泥一样,我们费尽了力气也只把他的上半身拉出了水面,却怎么也拉不出他的脚。王四川扯了几下说,可能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要有人下去解。众人一下子全看向我,因为只有我已经完全湿透了,我暗骂一声,只好重新跳下水去看。没有了裴青折腾,水下清楚了很多,我贴近笼子去看,发现笼子和笼子之间,原来是被铁丝网绕在一起的,大概是怕力气大的苦力抬着铁笼子逃走。而裴青的裤管钩在了铁丝网上。这可真是要命,我憋住气,潜水伸手进笼子用力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裤管扯破,上面的人一直在使劲,我下面一松他立刻就被扯了上去。我长出了一口气,把手从笼子里抽了出来,刚想蹬脚浮上去,突然手电的光一闪,猛地看到我左边的水里,探出来一张狰狞的脸孔。十六、水鬼现在回头看看,我的一生之中,经历事情颇多,危及生命、九死一生的境遇也遭遇过不少,然而真正把我吓到的,恐怕也只有这少数几次。这恐怕也是由于我当时年纪尚轻,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关系。那一张狰狞的脸孔,说实话我根本也没有看清楚,那一个“狰狞”只是个大概的印象,只是转头那一瞬,在黑黢黢的水里,手电的黄色光斑昏暗发散的照射下,在离我如此近的距离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张脸,不管是什么,这冲击已经是极度骇人了。而我也没有再次看清的机会,那一下惊吓后,我条件反射往后猛缩,接着就倒吸了一口冷水,顿时呛得完全失去了平衡,只知道拼命往水面上摸,接着我的手就被人抓住扯了上去。我喝了很多的水,咳嗽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也看不清楚,被人架着一路拖着跑,接着又跳进水里,直到上了岸才勉强缓过来。那时候真是非常狼狈,所有人浑身没有一块干的地方,我们马上找了块干燥的地方生火烤衣服,把衣服全部脱光,赤条条地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