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动静,还以为家里闹老鼠了。
古绫被抓包,哭丧着脸,蜷缩起小手,突然灵机一动,试图沾点口水当眼泪求饶,但很快被岑钺制止了这个动作。
“不要吃手。”岑钺把她往口里放的手指拍下来,把她转过来,蹙眉问,“为什么不睡觉?”
古绫心里哭唧唧,我也想知道!
岑钺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碗,那是平时用来装水果沙拉的,容量很大,通过残留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原本冰淇淋在里面是装满了的,现在被吃得只剩一小半了。
岑钺心里涌上一股火,又气又急,大晚上的,这么多冰淇淋吃下去,不肚子痛才怪,这小家伙仗着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真是为所欲为了。
他真恨不得教训她一顿,到底是舍不得,沉着脸盯着古绫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给摸摸小肚子,凉不凉……”
“不、不要!”古绫推开岑钺的手,在岑钺靠近的时候,她心忽然扯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岑钺坐在沙发上,沉沉地问,古绫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岑钺已经是在压着火气了。
岑钺一生气,古绫就有些怕了,她不想要岑钺生气。可是,她自己也很难受,又是被娇惯了的,两种情绪夹击之下,反而催生出了委屈,古绫扭开身子背对着岑钺,说:“你不要靠我太近嘛,不舒服!”
岑钺愣住了,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半晌才消化了这句话。
古绫悄悄地扭头看他,看见沉默的岑钺头顶上情绪的颜色一会儿是黑色一会儿是绿色,怎么看都不是开心的样子。
古绫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委屈了,自以为已经把话讲清楚,偷偷从岑钺身边溜走,跑回自己的卧室里去。
啊……古绫躺在床上摸摸被冰淇淋撑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地想,这下总能睡着了。而神奇的是,或许是折腾够了,古绫居然还真的两眼一闭,小腿一蹬,就这么沉沉地睡着了。
可是,如今枯坐在客厅里整整两个小时,无法入眠的,成了另一个人。
岑钺几乎是一夜头秃,不得不进行反思,或许自己真的没有关注到古绫的心理成长变化,她开始不再黏人了,开始独立自主了,开始……开始嫌弃他了。
最重要的是,他苦思了两个小时,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神容憔悴地起来,就看到古绫精神抖擞地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笑得咯咯的。
看到他,古绫还十分好心情地挥挥手跟他打招呼:“岑钺,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早。”岑钺眼神复杂,声音也略显低沉。
古绫还奇怪道:“岑钺,你为什么好像没睡好啊。”
岑钺无言地看着她。是啊,为什么呢。
古绫才不管那么多,她现在不难受了,就又恢复了平日的快活,等岑钺坐到沙发上来,就亲亲密密地靠在他手臂上,很不客气把平板电脑架到岑钺的膝盖上,把他当成人形支架,腾出两只手去摸桌上的葡萄吃。
“……”岑钺心里虽然很复杂,但是面对古绫的亲近,他又无法拒绝,很不争气地心情好了不少,也就暂时放下心中的不愉快,跟古绫一起看动画片。
她看的是一个搞笑番,里面的主角是一只大鸭子,有一天,他捡到了一只小鸭子,兴致勃勃地要教小鸭子各种技术,结果被小鸭子轮番吊打,最后大鸭子十分夸张地摔到泥坑里,满脸黑印,大眼睛一眨一眨,十分懵逼。
喜剧效果拉满,古绫很捧场地拍着手哈哈大笑,岑钺却忽然心头一酸。
看个动画片都感觉被讽刺了,为什么。
屏幕里,大鸭子一边用翅膀抹着泪一边趴到枕头上哇哇大哭,岑钺默默地看着,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跟着哭一哭。
之后,古绫没有再做过那个梦,那种心悸的感觉自然也就随之消失,她忘性大,没过几天就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但是对于岑钺来说,却不是能这么轻易地遗忘的事情。
他为此翻了很多书,甚至不惜去问了年长的女性,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是惆怅。
古绫的一切异常,在普遍的人类标准里,无一不是指向了青春期的变化,这意味着,岑钺必须从现在开始跟她保持社交距离,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崽子来对待。
这是最正常的答案,但是也是岑钺最不想接受的答案。
他宁愿是古绫一时生他的气,对他冷落几天后又会回到他身边撒娇卖乖,也不愿意这么快就要接受孩子长大了的事实。
岑钺疲惫地回到家,客厅里很热闹,徐博士和郭听还有古绫三个人并排坐着,在看儿童剧,刚好放到片尾曲,童声嘹亮地唱起来:“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岑钺眉心一皱,脸色冷下来,对古绫说:“换台,不要看这个节目。”
徐博士扭过头,十分不满:“干嘛?我要看这个。”
岑钺:“……”居然是徐博士要看的。
岑钺郁闷地回了房间。
古绫不明所以,看着岑钺的背影消失,发现他的情绪颜色是低落的灰,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倒戈,帮岑钺说话,指责徐博士道:“你选的节目不好看!”
徐博士大委屈:“你刚刚明明在催着‘下一集’、‘下一集’。”
郭听也举起一只手作证:“没错,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