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极大的八卦,甚至让人产生一种义愤,金曼曼或许应该发出冷笑,因为她在这一刻短暂地拥有了女主光环,想要陷害她的女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全了金曼曼隐秘的谋划,自己则惨兮兮地付出更大代价,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但是,金曼曼还有人性,她如今至少可以很有把握地定义自己:金曼曼或许不完美,或许太贪婪,但她总还算是有点底线,有点善良的。她不能从楚君的遭遇中获得什么幸灾乐祸的喜悦,事实上她很想为楚君报警,这里不是外岛,荀嘉俊不能一手遮天,强迫了别人他总得付出点代价,否则,这社会还怎么敢说正义公平?
有那么一瞬间门,她的手指几乎按到了荀嘉明的对话框里:bos会怎么说?该先和他招呼吗?或许他会全力配合,或许他不希望楚君报警……但她能怎么说?金曼曼窥探了楚君最难堪的,她知道楚君现在肯定状态极差,她又想报警,又知道不能越俎代庖——自作主张肯定是很恶劣的事情,这是楚君自己的决定。
从她的行动来看,楚君的脑子还很清醒,一般人被性侵之后,第一件该做的事,肯定是立刻报警,因为证据的固定只有交给专人来做,不过金曼曼可以理解有些女人的顾虑,国内在这块能把流程标准执行的相当少,而且有时候在极度恐慌中,人的反应是不能自控的,会本能的感到羞耻,想要隐藏。这就和ceci的姐妹花永远不会说自己被金主粗暴对待了一样,这种事,‘不光彩’,似乎永远都该被掩盖在富足的面具之下,永不公开地谈论才叫体面。
但,楚君在国外读书,她是知道标准流程的,被性侵之后如果没选择报警,那就应该尽快自行前往医院,(报警后警察也会带去医院),开抗菌药物,抽血做检查,吃艾滋病阻断药、紧急避孕药,检查乙肝抗体,如果不足的话,要补打疫苗,同时要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服用提高免疫药物,吃得更加营养,防止可能携带的病菌突破免疫系统,染上疾病。目前来说,能阻断的只有艾滋病,但其余性传播疾病,经过及时的抗感染治疗,一般患病几率也不是太大。
——惭愧,这些知识还是金曼曼从代购群里的一个‘妈妈’那里听到的,她的专业就是要处理这些,早已驾轻就熟,所以今天楚君的行动让她感到很眼熟,冥冥中早已触动了怀疑。不过,金曼曼知道楚君肯定不愿选择报警,理由她也大概可以猜到。归根结底,这世上能横行到底的逻辑,并非道义,而是永远的利弊。
在这件事上,想要自证‘非自愿’确实困难重重,如果非自愿,为何楚君的车会停在荀嘉俊的房子这里?应对性侵指控,老道的男人不会矢口否认——否认没用了,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生物学证据是可以打倒一切谎言的,发生过的就一定发生。
他们只需要说,‘她喝了酒,主动要和我……’就足够了,情愿与否,难以证明,尤其楚君身上又没有伤痕……金曼曼猜测她大概是喝得太醉了,或者干脆被荀嘉俊下了药,一整夜时间门,足够荀嘉俊千般炮制楚君,制造她心甘情愿的证据。他又是外岛人,楚君就算报警,能把他定罪的机会几乎是零。
而她自己呢,她要付出什么代价?港联的工作她还能继续做吗?闹得这么大,又是丑闻,和荀家有关的人脉,她还好意思打交道吗?荀家人不搭理她,谁还会和她往来呢?
一个报警被侵犯的女人,很难再入主什么豪门的,就算是普通的上层家庭也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当然以楚君的年纪,她就算早已不再‘冰清玉洁’也不算什么,但是,性丑闻‘丢人败兴’,谁喜欢这样draa的儿媳妇入门?
思维很僵化,确实,但楚君既然想要吃豪门这口饭,她就不得不迎合这种腐朽老派的思想,把自己装到套子里去,接受这些早已是套中人的贵妇审阅。她绝不能报警,还得尽量把这件事抹平。她的终极目标毕竟是成为套中人的一员。
金曼曼想,从此以后,楚君可以有一半算是荀嘉俊的人了,荀嘉俊捏住了她的把柄,随时随地能让她身败名裂……原来世上所有的捞女,都跋涉在险恶的陷阱之间门,金曼曼也并非第一个遇到危机的拜金女郎,楚君的比她高得多,但在更大的力量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捞女的职业前景如此脆弱,一次直接了当的粗暴侵犯就能终结——如此随意!
在拥有权势的男人,和他的家族周围,所有人都显得如此的脆弱和卑微。楚君和金曼曼的家境,也不能带来什么区别,既然她们都想钻套子,那么,她们和嘉俊之间门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发生改变,她们是陈列品,而他们则是潜在的买家,从容的观赏者,可以肆意地释放自己扭曲的欲望,对于自己带来的恐怖损伤,只需要挂着笑脸,真诚地说一声,‘whoops,rry——不过,这不也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你不就是想捞吗?捞我还是捞bos,有区别吗?你能从bos身上得到的好处,伺候好我,我也未必不会给——
金曼曼能想到荀嘉俊的逻辑,更恐怖的是,从利弊的角度来说,这个逻辑没有什么错处。倘若她自作主张地报警,楚君一定会极为憎恨金曼曼,这等于是毁了她和荀嘉明最后的一丝可能,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彻底倒向嘉俊,图谋最后一点上位的机会——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反咬金曼曼侵犯个人,诬陷荀嘉俊了,甚至或许还会把荀嘉明扯进来,给争产制造更多麻烦也未必。
经过昨晚,她还会想捞吗?金曼曼也不知道楚君会如何选,
至少,楚君的退路其实比她多,摆烂做个小富豪之女,就算父母再恼火,财产总会分给她一点的吧……
会吗?她突然也不太肯定了,不做捞女,开始摆烂的楚君,会受到父母辈多大的压力?金曼曼可以想象到楚君和她哭诉的情景,虽然,这样彼此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但她几乎可以看到楚君笑容里淡淡的悲哀。
“分我财产?我是没和你介绍过我妈妈?”
幻想中的楚君冷笑着说,“我不是独生女,曼曼,我不做到我妈妈想要的,那她就投注给别人,我能得到什么?港联的工作没了,常阳也回不去,我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我的积蓄能租什么样的房子?我连我的车都养不了半年,我这辈子怎么可能财务独立?”
但是,她妈妈占尽道理,楚君已经成年很久了,她也完全应该自力更生,父母可以选择供养她,但不再给予任何支持也在情理之中。楚君眼前的路看似宽广却也充满了藩篱,楚君一样被逼着走在羊肠小道上,这条脆弱又危险的路,两侧都是万丈悬崖。“我没选择,曼曼,你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孩,和穷人家的小孩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总有很多的选择?”
“这只是幻觉,事实上,我们从来不拥有真正的选择。我快乐吗?不快乐,可不这样活,你让我怎么活?”
不捞了,怎么活?金曼曼不知道该如何为楚君筹划出一条出路,她想,楚君或许大概是找不到下一份经理职位的,这种内勤岗位,可替代性太强,没有谁离不开谁,离开了过去的人脉,金曼曼设身处地想一想,楚君能不能找到一份万月薪的行政经理岗……她居然没多少信心。
她不是金曼曼,如果楚妈妈不肯让步,楚君大概率还会一直捞下去,金曼曼脑海里,那个面目模糊的楚妈妈也在说话,是s市女主人常见的理直气壮,她们是永远有理的。“我没有逼她呀,个么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可以自己去闯,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还要我们一个月几万块拿给她花吧?她要思想独立,财政先要独立,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啦?你觉得我看法落伍,我不反对的呀,那你不要拿我的钱么好来,一边要钱一边要自由,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轮不到的啦?”
道理也永远都是她的道理,金曼曼想,楚君或许也会痛苦,也会挣扎,她不可能将这一面展露给金曼曼,或许不会展露给任何一个人,或许现在,她正在自己的浴室里,借住水声的遮掩,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搓洗皮肤——有点俗套,电视剧都这么演,但有时你也不得不承认,电视剧正来自于生活。
她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比电视剧更加狗血?现实永远比戏剧更戏剧,比突兀更突兀。而你只能选择去接受,大概率,楚君在痛哭过后,还是会冷静下来思忖自己的对策,她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和妈妈说,她不能暴露她的贬值,大概率,她还是想要一直捞下去。
她不是金曼曼,楚君没有吃过苦,她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她就是被教出来走这条路的,人不能背叛自己的命运,哪怕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无底深渊,在尽头到来以前,她也还会抱着一丝侥幸,着魔般一直走下去。
金曼曼其实想要安慰她几句,告诉她这些烂事总会过去,事实上,时间门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前行,再难堪的现在也将成为过去,但她没法说,她和楚君的关系,已经掩盖了丛生的枝蔓里,金曼曼不但不能安慰楚君,还要思忖自己该不该落井下石,把这件事捅到荀嘉明这里——她也不想这么做,但若不这么做,就等于在荀嘉明的后院了收容了一个变节的间门谍,关键时刻,荀嘉明或许也会遭到楚君的背刺,而最糟的事,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楚君和荀嘉俊很可能通过利用金曼曼的方式,来完成对荀嘉明的终极一击。
金曼曼得自保,但她又不想毁掉楚君捞到荀嘉明的全部希望,荀嘉明知道楚君遭遇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对楚君的估值跌至谷底,他绝不会接盘堂弟玩过的女人,倒过来还差不多——这仇越结越深,随着事态发展,楚君被收拾的那一刻,或许不会恨荀嘉明,但一定会对找到证据的金曼曼恨之入骨。
如此复杂的关系,金曼曼的眼睛都开始转蚊香圈了,她感到自己沉浮在形形色色的选择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结果,就像是她在外岛,一时贪欲作祟,那时她怎么想得到,那一刻,笼罩她的隐性巨口开始徐徐合拢,而金曼曼压根就没有抵抗的办法?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有利的选择,那你就只能做正确的选择,喜爱的选择,其实结果或许也没有丝毫改变,但至少,承受后果时,至少你会比较甘之如饴一些。金曼曼默默地思索着自己的喜爱和想望,却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她的微信对话框又响了起来。
【曼曼。】
居然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老相识,【你现在在家吗?休息得如何,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挂住你——】
老相识说,【如果信得过我,我撮合你和一个朋友见面,我想,她应该能帮得上你。】
她发完消息之后,就很礼貌地保持沉默,等待金曼曼的回复,金曼曼望着对话框,有一点诧异:听起来,这像是那种趁人之危的桃色饭局,如果不是用了‘她’的话。
‘她’,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女人想见她?而且,竟能请到这个人来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