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画中的观世音菩萨,可是有什么来历,莫非是照着什么人画的,师太可知那人是谁?”荀卿染指着画中的观音问道。
“这个贫尼到是知道一些,不过也只是传闻,不足采信。”
“我与师太也不过闲聊,师太就当讲古,我也当做闲话来听。”荀卿染道。
“夫人猜的没错,这观音却是照着真人画的。”净宜师太抿了一口香茶,这才缓缓道来。
本朝有一户姓颜的人家,据说是书圣颜真卿的后人,不仅家资豪富,而且颇有文名,近四代中就出了三位内阁大学士。
“颜家前几代有位家主,最喜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因此特意建造了一座园子,遍种枫树。十年、百年、数代清贵,枫树成荫。谁又想到,旦夕间就灰飞烟灭,物是人非了那。”净宜师太的语气中满是惆怅。
“是发生了什么祸事?”荀卿染小心地问道。
“二十几年前,颜家传到那一代的家主书画双绝,却懒于仕途,不过他交游广阔,最喜寄情山水之间。依次外出,他带回来一个年轻的画工,并留在家中,说请来刻年画,却待之如上宾,这年画一刻,就刻到了年末、又到了第二年。”
净宜师太说到这,又停下来,注目远方,眸子中一片幽深的静谧,却又似乎正翻滚着惊涛骇浪。
荀卿染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
良久净宜师太才又开口,“接下来的事情,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家主有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儿,不仅美貌无双,更有才女之名,画工一见倾心,从此画笔下就再没有别的事物,全都是她。家主震怒,撵了那画工出去。谁知道转眼就大祸临头,那家主以谋反罪被拿入大牢,家产抄没,全家也被缉拿入狱。
“那后来如何了?”荀卿染问。
“家主被赐死,族人死了大半。剩下的,全被籍没为奴发到边关。”
天翻地覆、家破人亡,不过寥寥几句就说尽了,但却足足用了约半个时辰,这其中的沉重……,荀卿染看了眼净宜师太,又问,“那女孩后来如何?”
“……抄家那天,她……正好发了脾气,偷偷出门,竟避过了那场祸事,那之后,就不知所终了。”
“这画又是如何落入师太的手里?”
“夫人知道,贫尼是获赦的罪徒。这幅画,就是贫尼还是罪徒时,一个同伴临终前交给贫尼的。贫尼方才说的这故事,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荀卿染默然无语,半晌才问,“师太说的同伴,是那女子的什么人?”
“她们是堂姐妹。”净宜师太道。
“那位女子的姓名,师太可否告知。”荀卿染问。
“似乎小字叫做卿卿。时日太久了,贫尼已经记不得了。”净宜师太道,眉宇间有些倦意。
荀卿染细心地将卷轴卷起,复又放入木匣中收好。她没有提出要这画卷,连借去再看看的要求都没有提。因为,那卷轴的边角,多有磨损,显是有人常常打开观看,而画卷上,跟在观音身后的文殊师利菩萨,如果去了眉目间的稚气,再长了二十几年,分明就是身边这位净宜师太的模样。
荀卿染站起身告辞,“今天打扰师太太久了。”
净宜师太也跟着起身,送荀卿染到门口。
“夫人,请恕贫尼鲁莽。前些日子夫人吩咐贫尼庵中给令堂做法事道场,却忘了将尊讳赐下来。”
平西镇这些官员家眷,出身背景,其实是没有秘密的,但是却也无法探知她荀卿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师太只写赵氏就是了,其他的,说来惭愧。”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姓氏,是荀卿染姐弟的生母唯一留下来的。至于她的名字和来历,荀府中从没有人说起过。不对,有人提过,是周嬷嬷,她曾说过两人的生母“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
“姓赵,没有名字。”净宜师太低声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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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今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