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年世兰心里难免有些惆怅。宫里的女人就像那枝头上的花,开得艳丽如火,谢的时候也快得如风卷残云。一拨儿又一拨儿的女孩儿长起来,连裕妃这个贱人的五阿哥都能在宫里好好长大、风光选福晋了,而自己却还是孤身一人,连娘家都没能保住……可无意瞧见的这场闹剧,倒是让年世兰的心情又重新明媚了起来。
她懒洋洋地搭上颂芝的手,慢慢站起来,翘鼻轻哼:“颂芝,让人去摘几支开得漂亮的芍药,咱们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
颂芝笑着应是,转眼便带回了几支嫣红的花儿。
年世兰草草跟皇贵妃、甄嬛和沈眉庄几个位份比她高的人知会一声,便径直离开了百花宴。甄嬛不甚在意,瞧着颂芝手里那捧花朵儿,怕是又要去皇帝面前撒娇吧。
年世兰来到时,皇帝正在偏殿用着茶点歇息着,殿里满是龙涎香的馥郁,但到底是香料气味,骤然从清新的花草树木香气里进入殿内,纵使年世兰这样爱用香料的人也不免皱了皱鼻子。有妃嫔伺候着,苏培盛和颂芝这些下人们就识趣地候在殿门口了。胆大如年世兰,请了安后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几扇窗,又拿了细腻温润的白玉瓶仔细地把花插好。皇帝倚坐在罗汉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忙来忙去的年世兰。
“皇上,春来花开,世兰想着养心殿还少了点花香,于是选了几朵开得正艳的芍药给您,政事再忙,您也要多疼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年世兰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皇帝骨头都酥了。
皇帝一把拉过年世兰,刮了一下她的手背:“只有你想着朕。可今日是昭贵妃精心操办的百花宴,皇贵妃惠贵妃她们也在,你不该不给她们个面子”
年世兰骄傲地翻了个小白眼,嘟着艳红的小嘴儿顺势坐到了皇帝身旁,软软地靠在皇帝身上,眼波流转:“都是年轻姑娘们的场面,臣妾年纪已经不轻了,在一堆儿花儿朵儿里有什么意思?怕是皇上惦记着御花园,嫌臣妾来这儿碍了您去赏花踏春。”
“就属你小气!”皇帝不禁失笑:“从府里到宫里,新人那么多,可朕何时冷落过你呀?”
年世兰佯装生气,背过身去:“皇上这么说,便是想着那些新人了。也罢也罢,您快去昭贵妃的宴席上看看吧,既给了她颜面,又能看见新人,臣妾方才瞧着呀,一个比一个漂亮,立即多选几位秀女入宫才是好呢。”
“傻话!”皇帝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今日那些赴宴的贵女们,其实是为了让裕妃帮五阿哥掌掌眼,五阿哥也是该娶福晋的年纪了。”
“那,皇上您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家?”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朕觉得吴扎库氏不错,虽然没见过人,但听说人端庄稳重,她的阿玛在前朝也算得力。方才你可见到她了?你觉得如何?”
年世兰微微思忖了一会儿,犹豫道:“方才请安时倒是见过这个吴扎库氏,人算得上落落大方。但……”
“但什么?”皇帝眯了眯眼。
“但臣妾瞧着,那群姑娘们各自结伴赏花后她便没和哪位妃嫔故意亲近,倒是辉发那拉氏和裕妃有说有笑的。”
“辉发那拉氏?”皇帝眉心皱了皱,他可从没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去提携辉发那拉家族。
年世兰自然是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随即笑道:“辉发那拉氏倒也圆滑,只是孩子们的事儿,或许父母说了还不算,也得五阿哥自个儿中意呢。”
“哦?”皇帝挑了挑眉,看来年世兰是话里有话。
年世兰眼神明亮,像是不经意似的笑道:“方才臣妾过来时,无意间看见五阿哥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年轻人好奇,或是想看看这些美人儿呢。”
“不像话!”皇帝哼了一声:“你也是他的庶母,很该提醒一句,这样不合规矩。”
“臣妾哪儿敢上前打扰呀。”年世兰娇嗔道:“那会儿他塔拉家的姑娘也碰巧在那里经过,两人可能无意间碰见了,正聊在兴头上,看起来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倒是让臣妾想起来年少入府与皇上初遇的时光……”提起从前,年世兰微微垂下了头,似是在回忆当初的年少情愫。
皇帝的脸瞬间有些黑了。他塔拉氏能入宫赴宴,多是沾了姓氏的光而已,她的家族已经很久没出过什么有用之才了。一个姑娘家家,能在宫里的正宴上与皇子私下结情,别说皇帝不爱管后宫女人事宜,就单是裕妃那关估计她也过不了。
“你说的可是真事儿?”皇帝声音沉了下来。
“臣妾亲眼所见。皇上不是说今日本就是给五阿哥选福晋吗?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这位他塔拉氏不好吗?”
“没什么,朕也对这个他塔拉氏不甚了解,稍后朕再与裕妃商量一下便是。”皇帝知道年世兰与裕妃不和,自然也猜到她故意来自己跟前儿提起这事是为了告五阿哥一状,不愿再与她说下去。
目的达到,年世兰也不在意皇帝是否恼了她,只岔开了话茬儿,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边借口要给甄嬛脸面、重回御花园,转身带着颂芝就告退了。
方才还用着点心的皇帝彻底没了胃口,眸色暗沉,闷闷地独自坐了好一会儿,吩咐苏培盛让裕妃晚上过来回话。
傍晚,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的裕妃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养心殿偏殿。
“今日你看得如何呀?”皇帝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没得赐座的裕妃站在皇帝旁边,柔顺地笑着回话:“今日的姑娘们个个儿都优秀,臣妾瞧得眼睛都花了。臣妾多谢皇上如此用心安排。”
“那你可有心仪的人家?”皇帝抬了抬眼皮。
“钮祜禄氏温柔乖巧,哈尔佳氏瞧着也端庄贤淑,臣妾瞧着都喜欢,皇上拿主意便是。”说起未来的儿媳妇,裕妃眼里尽是期待,挑的都是满人大姓的姑娘。
“你觉得吴扎库氏如何?”
裕妃对吴扎库氏印象不深,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行礼时仿佛见过,姿色尚可,但有些清高,臣妾并未同她说过话。”
“听说辉发那拉氏倒是和你聊得来?”皇帝冰冷的眸光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