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闭了闭眼睛,一手是自己的亲皇孙,一手是朝廷的有功之臣,还是满人的大姓家族。齐妃愚蠢,养出来的儿子也愚不可及!竟敢在皇帝的万寿节上兴风作浪!
“夫人请放心,芷兰是个好孩子,哀家也很喜欢她,不日她也要唤哀家一声皇额娘的。”太后正了正神色,对竹息道:“传哀家的那顶大的软轿,把格格先挪回寿康宫,哀家与她同坐,别声张。再拿哀家的令牌去请温实初过来,就说哀家身子不舒服。”
有太后发声,刚赶到的染冬悄悄儿地留在了皇后身后,没有冒头。
太后扶起了索绰罗夫人:“温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常年服侍哀家,做事有分寸,夫人不必担心此事会传扬出去。至于今晚,哀家会跟皇帝商量,不会让芷兰受委屈的。”
“臣妇,可否跟去寿康宫陪陪小女?”许久未见女儿,一见就看到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索绰罗夫人真是心疼极了。
太后思忖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此事既不便张扬,夫人若是今晚同去,怕是会惹人瞩目。不如你先回宴席上,过两日等芷兰好些了,哀家会允准她回家待嫁,到时你和索绰罗大人能陪伴芷兰直到出嫁,岂不更好?”
“臣妇替小女多谢太后恩典!”得了太后的承诺,索绰罗氏算是放心了,跪下对太后行了大礼,识趣儿地返回了万寿节宴席上。
索绰罗夫人走了后,太后带着几分慈爱与痛惜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瞪了一眼那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宫女:“与旁人勾结、陷害主子的东西,拖出去打死便是,不必来报了。外面那个孽障先送去奉先殿跪着,等候皇帝发落。齐妃德行有失、冒犯宫规,宴席结束后让她立即来寿康宫门口跪着,天不亮不准回长春宫。此事牵涉重大,到底是要让皇帝知道的。”
太后鲜少插手后宫的事,只要插手了便是大事,如此盛怒,殿内的人连忙跪下。
“昭妃。”太后温和又冷厉的眼神落在甄嬛身上。
“臣妾在。”甄嬛恭谦地伏在地上应答道。
“今晚的事,你很聪明,既没有打草惊蛇,也保住了弘历与索绰罗氏的清白。哀家没想到,你还能如此大度。”
太后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甄嬛背脊一凉,看来,四阿哥与七阿哥的事太后也知晓了。
皇后低着的眼眸暗了暗,假装全然不知似的问了一句:“哦?莫非昭妃与弘历或是索绰罗氏有什么过节?”
太后一记警告的眼神压了过去,皇后立刻闭了嘴,又把头低了下来。
“好了,闹了一晚上,哀家也累了,眼瞧着那边儿就要结束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叫众人先起了疑心,今日还是皇帝的万寿节重要些。”太后扶着竹息的手,几个寿康宫的嬷嬷抬着索绰罗氏,一行人消失在黑幽幽的宫道里。
剪秋扶着皇后,槿夕扶着甄嬛,两个人缓缓起身。
“昭妃今晚可是立了大功了,想必皇上的赏赐很快就要到永寿宫了吧。”皇后阴阳怪气道。
甄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耳聪目明,一下子就揪出了作恶之人,娘娘才是有功之人,臣妾不敢僭越。”
皇后挑了挑眉,没有与她继续辩下去,带上四阿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重华宫正殿里。
皇后一走,槿夕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收了起来,扶着甄嬛边走边轻声道:“四阿哥之前如此对七阿哥,娘娘何必帮他?由着三阿哥与他狗咬狗的,倒是能一箭双雕。”
甄嬛轻轻摇摇头:“我不是帮四阿哥,只是索绰罗氏无辜。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儿,不该被算计得白白没了一条命,幸好她没有被留作宫嫔。”
“娘娘心怀慈悲,是索绰罗格格的福气。”
帝王的高兴果然不能维持太久,宴席刚结束,苏培盛便带来了太后的话:“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寿康宫。”
本来还想留老十七下个棋,再喝上几杯的,雅兴忽然被打断,皇帝皱眉疑惑道:“那么晚了,太后还不歇息,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培盛在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帝脸色沉如死水:“老十七,今夜你与娴福晋就先住在宫里,明日再来养心殿陪朕解了上回的棋局。”言毕,皇帝一拂明黄色彩绣平金云龙及海水江崖纹样的袍服,乌泱泱带着一群人往寿康宫去了。
到了寿康宫门口就看见齐妃直着身子跪在冰凉坚硬的砖石上,在夜晚的冷风里垂着头,她虽披着初冬的披风,却也明显可见有些撑不住了,有些摇摇欲坠。听到皇帝的仪仗过来,用膝盖在地上挪了个方向给皇帝请安。皇帝瞥了她一眼,以为只是妃嫔冒犯了太后,一声不吭绕过她便进了寿康宫。
竹息见皇帝到来,掀开了酱色呢彩绣凤穿花纹的帘子请他进去。此事涉及前朝,还牵涉宫闱之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太后大致说了一遍后,深叹一口气:“皇帝,不要怪哀家专断,如再查下去恐怕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哀家做主,当场就打死了那个带芷兰去西偏殿的宫女。至于那个到处传话的小太监,昭妃的人留心着,方才他想偷溜出宫时给逮回来了,眼下已经关进了慎刑司里。好在索绰罗家的没有闹起来,哀家也答应索绰罗夫人,过两日便允准芷兰回家待嫁。”
皇帝眼里愠色渐浓,深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若非皇额娘出手,恐怕此时这件丑事就要人尽皆知了。上一回弘时企图伤害弘历,朕已经警告过他,可他竟不知悔改!”
太后揉了揉蹙得有些发疼的眉心:“上回哀家和你提过的四阿哥之事……”
“儿子打算让他重新回圆明园居住,有五阿哥在那儿给他做伴,也不算严惩,何况儿子经常去圆明园小住。”
“不,”太后抬了抬手:“让他留在紫禁城吧。这孩子虽然动过坏心思,但今晚的事还算有些君子风范,心思太过单纯的人也不宜在这宫里生存。希望今晚昭妃救他之事能让他反省一下吧。”
皇帝眼眸森然,微微抿着嘴沉吟了一会儿,道:“皇额娘说得有理,不过儿子有个想法。五阿哥虽淘气,当初是考虑他身子不好,圆明园更适宜休养,才一直在外。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一向与弘历玩得也不错,就回来和兄弟们一块儿读书吧,其生母耿贵人就封为裕嫔,也一并迎回宫中。至于齐妃和弘时……”
“太后,皇上,四阿哥求见,说有要事禀奏。”门外忽然传来苏培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