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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俞听着,内心一阵翻涌,却又抬头望天,胸中只剩悲切,“是,是这样。可你也知道形势如何,周党安党把持朝政,党同伐异,忠士无出头之路。先帝时乌香闹得那般大,可我今日三番五次说起鬼头青之事,陛下皆避而不谈。他便是靠着乌香赚来的银子上位,又怎会做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这条路,不好走。”
林舟渡淡淡笑了一下,目光越过桌台,望向壁上那幅被裱起来的字,那四个字正是那日赵熙政逼他所写。
“不好走也得走下去,谁堵了路,将他扫到一旁就是。”
顾长俞明白了他的意思,本觉着心惊,再看向他时,却觉着理所当然。
“初见你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
林舟渡看向他,“我除了不好欺负,我还会咬人。”
顾长俞不知为何,听他说这话时,他的心忽就动了一下,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觉着自己是疯了,连一句话都能咂摸出别的意味来。林舟渡这只猫,从不在人前露他的爪牙,他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偶然亮出的利爪。
“那日你与我说川陵的事,我该听你的。眼下我们没动安无疾,却教他狂妄,主动找事。”
林舟渡便道:“你的考量也对,但你不了解安无疾此人的阴狠。我本想着等他回京来,谁知他主动找了顾老先生的麻烦,我便不会让他脱身。”
顾长俞知道他有办法,只是眼下顾喆昌未醒,谈什么都是枉然,他又想起在狱中是赵熙政那话,冷哼一声,道:“那些个查几人作乱作到檀京九州,竟还跟他们讲什么礼法,讲什么有文牒的不杀,没文牒的杀。要是我,我便全杀了,一个不留。”
林舟渡就看他,道:“赵熙政的意思,就是让郑序全杀了。”
“此话何意?”
林舟渡拢了拢被角,解释道:“赵熙政就是那么一说,无论怎的,面上得先过去。可那些人既是无权无势之辈,怎就能弄上大聿的通关文牒?说到底不过是与沚罗那些官两相利用,有文牒也是造假给的,就算是真的,只要郑序想杀,也全是理由。所以你放心,郑序明白赵熙政是何意。”
说罢,他又道:“不过说起这个,此次因兵马司之过出了那么大一事,你这当指挥使的不仅没担责,过后若要再给你升到大都督府去,实在生议。你要是还想去大都督府,就得想办法把自己这风评往回掰一掰。”
顾长俞顿时来了兴致,问他:“怎么掰?”
林舟渡道:“春节,克伦来朝。”
一晃眼就到了二月初,这日是立春,人们都在这日进土地庙里祭拜土地神,祈岁纳福,驱邪禳灾。除皇帝要携皇后及宗亲往京郊祀青帝外,民间也有着不少迎春的活动。顾长俞晨间才随顾南豫与容瑛祭祖,午间顾府里便要设春宴、啖春饼。
赵隶今年是得在檀京过年了,也不知何时能回川陵去,他独身一人住在府里,也觉孤寂,便在这日随顾长俞一同到顾府去。
“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吃过家宴,赵隶随手拿了两个春卷,坐在顾府后院的假山石上,一个热酒一口春卷,对着川陵的方位干了一杯。
顾长俞将他拍下来,自己坐上去,“别伤感了,你就算漂泊到陌冗去,也没有妻儿。”
“嘿!这诗是杜子美……”
“杜子美有妻儿,你没有。”
“顾子姜!”赵隶放下酒壶笑骂道,“你如今是愈发讨人嫌!”
坐在假山石上视野甚好,能望见一排覆着雪的屋顶。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场接一场的雪自是下到了人心坎里去。
赵隶也不伤感了,比起顾长俞刚入檀京时那副拘谨样子,他倒乐得见他现在这般不正经样,就好似是把落在川陵的魂拽回檀京来了。
“诶,我今日刚听说,陛下处置了沚罗那些个人。这事拖了也有两个多月吧,其实本来陛下就已经有旨意了,三司会审也过了,要不是安家一直从中做梗,通查陷害功臣、贪污受贿,这些杂碎早该被砍了。”
“没有被砍,是赐死。”顾长俞道。
赵隶就哼了一声,“到底是给安家留脸。不过我看陛下此番是不满安家的作为了,上次在狱里你那位殿下与你演了出戏,把安家借兵马司害你的缘由说给陛下听,陛下怎能看安家顺眼了去?要不此番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案子扔给大理寺了。大理寺卿正是你顾伯母的父亲,可不就公允了。”
大理寺卿尹宜升的女儿尹娆,正是顾长俞伯父、吏部右侍郎顾青闻的妻子。
顾长俞也就着壶嘴喝了口热酒,“是了,不过我觉着光凭这一件事,怕是不够。”
“自然不够,安家这回布了一个大局,看似是要把舅舅拉下马,可主要目的是为了拿捏住顺王,将陛下的疑心往你俩身上引,然后顺理成章将顺王除了,你那位殿下才将计就计,与你一出大戏反将一军……”
顾长俞却是打断他的话,“你等等,什么叫我那位殿下?”
赵隶就一怔,“檀京人底下都这么说,你府里那位殿下。”
“话要说全。”顾长俞虽是这么说,却是心不在焉,难掩愁闷地灌了口酒,“你继续说。”
“我猜呀,是东太后给西太后告了一状。”赵隶肯定道,“西太后利用昭靖长公主害你那事本是个巧合,可那东太后什么时候是个吃暗亏的?正巧你这边事一出,周家要保顺王,东太后就在长公主受伤那关头将这状一告,一面让陛下觉着安家狂妄,给陛下上眼药,一面将长公主讨来,拿捏住顺王的软肋,一举两得。”
顾长俞就郁闷道:“我是逃过一劫,却折了长公主进去。”
“不然周家那敢与你那位殿下做交易。”赵隶道,“你也不要这般想,至少长公主在东阁,能过得不错,反正都是捏在别人手里,东阁不比宗人府那破地方舒服?且长公主算是帮了东太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