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仰头,水杏儿似的眼睛如一泓娴静的湖水,稚嫩的童声叮铃道:“姑母,你这里什么都好,唯独一样不好,只这一样不好,此处的千好万好便都算不得好了。
“那你倒说说,到底是哪里不合你的心意了?”
“静好总感觉皇宫像是一个笼子,让静好感觉喘不过气来,不舒服。”
童言无忌却又何曾不是事实,闻之不由字字惊心。
秦南筝的笑意瞬间在脸上凝固,又急又怒道:“怎敢如此胡说,能进得坤仪城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情,是天大的福分呢。”
沈月笙听完却笑道:“这个小小的人儿,你竟看得通透。”又对秦南筝道:“嫂子不必宽慰我,她说的都是实话。”
沈惜墨问道:“姑母,为何女子就不能像兄长他们一样纵马驰骋千万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秦南筝笑:“老天爷,看看你现在都学了些什么?倘若女子也像男子一样,那么谁又来缫丝养蚕,生儿育女呢?天地之间阴阳的轮回和万物的规律岂不是要乱套了吗?”
沈月笙也道:“你是世家小姐,将来是要婚配给王公贵族的,说不定也要像姑母一样成为天*嫔,所以,日后也要学一学仪礼服制、四时之物,能外知祭祀,内掌妇学,好让你未来的夫君喜欢。”
“姑母也懂得这些吗?”
“自然。”沈月笙道。
“可是静好不喜欢学这些东西,先生平日里教我的都是为大夫上卿之道,静好也想象男子一样立于朝堂,静好也不愿意嫁人。”清澈的童音落下,明亮的眼睛熠熠闪光。
沈月笙看着她娇俏伶俐的样子,此刻小小的身躯如同一只小猫咪一样窝在自己的怀中,但她分明感觉到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面,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就像是昏睡在黎明前夕的朝阳,只要时间一到就会冲破一切,喷薄而出。
人人都说她们姑侄二人容貌相仿,尤其是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可是此刻沈月笙却发现并非如此,她的眼睛永远娴静如水,温顺柔软而沈惜墨的眼睛却隐藏着一股不屈和不甘,如同一泓源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以及某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傻孩子,男婚女嫁是天地人伦,你还小自然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沈月笙道。
沈惜墨闻之,一时没有想到如何回答,不由满面通红。秦南筝看见她这幅样子道:“好了好了,母亲与你姑母有些要紧的话说,暂且让琴横姑姑陪你去玩耍一会子吧。”
琴横会意,上前将沈惜墨从沈月笙的怀里抱下来道:“小姐随我来,我带小姐去个好玩的地方。”
艳阳高照,门外的繁花开得十分烂漫,一对巴掌大的蝴蝶来来回回萦绕在花丛中间,琳琅从殿内走出来,留姑嫂二人说体己话。
沈月笙丹寇染红的长指甲像是凤尾花的花瓣,端着青花瓷小盖碗更显素手纤细柔若无骨。秦南筝道:“太后的寿辰不日就到了,娘娘操办此事劳累了。”
“我才进宫,与这些事情上经历地少,难免吃力些,幸而并无太多差池,只希望那日别出什么乱子了。”
如此,两人密语了半个时辰,及至午膳时分,秦南筝方才携沈惜墨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