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彻士多先生答道:&ldo;这衣服是我在酒馆那儿跟某个家伙买的。&rdo;
&ldo;某个家伙?什么人?&rdo;
&ldo;我不知道‐‐就是个人呗。&rdo;
弗莱彻士多太太说:&ldo;你真得当心点,在酒馆里别随随便便跟陌生人买什么东西。这东西真糟糕。看起来像只里朝外翻过来的死羊。&rdo;
&ldo;我的天哪!‐‐那人说他的妻子也这么说。&rdo;说罢,他低下头用犹疑的眼光审视着夹克,下巴都快抵着胸部了。这衣服是鲜艳的茶色。真皮倒是真皮,但带了层厚厚的绒衬里。他觉得它看起来,呃,很有点放荡不羁的感觉……并且,他陶醉在幻想中:仿佛看到自己穿着这件夹克,昂首阔步地穿过停机坪,走到一架待飞的&ldo;大鸟&rdo;前。于是他反驳道:&ldo;我觉得它看起来很不错呀。&rdo;
弗莱彻士多太太讽刺道:&ldo;我看,你是觉得它看起来像是威风的老皇军制服吧。&rdo;她喜欢把皇家空军简单地称为&ldo;皇军&rdo;。
他回答说:&ldo;老兄,天才也有坠机的时候,当时几个板条箱都掉到水里了。什么,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反正不会相信的!那个翘八字胡的家伙可以给我作证。&rdo;
她看着她丈夫,眼中似乎流露出厌恶之情,说道:&ldo;难以想象,我竟然能跟你这个老骗子一起遭了那么多年的罪……&rdo;
弗莱彻士多先生抗议说:&ldo;我确实在皇家空军待过。&rdo;
&ldo;是的,你在&lso;地上的皇家空军&rso;待过半年。而且,你除了在汉普斯泰德西斯主题公园见过飞机外,根本连&lso;大鸟&rso;的边都没碰过。&rdo;
接着,她愤恨地继续挖苦道:杰拉尔德,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没用的,只会夸夸其谈的骗子,净会吹牛皮自以为能糊弄大家。其实你不仅忽悠别人,尤其会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你个没用的废物‐‐你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份正经工作。除了我之外,你也留不住其他女人。我跟着你,也是因为我同情你。可你除了在酒馆里认识几个无耻的猪朋狗友外,从来没交过一个知心朋友。他们净会哄你帮他们付酒钱,其实你根本付不起。现在竟然还向你兜售这些你根本就买不起的夹克衫……&rdo;
弗莱彻士多说:&ldo;够了,够了。这些我都知道。&rdo;
&ldo;你知道?我看你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rdo;
他继续反驳道:&ldo;我认为,根本没有哪个人想把自己看得那么透彻。尤其是当这些缺点都是真实存在的时候。我觉得,你这样三番五次地数落我的缺点,也没什么好处。&rdo;
&ldo;不想我整天唠叨,你就别再到哈特林那家破酒馆去烧钱,别再买那么多我们支付不起的烂东西。你似乎忘记了家里的收入都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只会写些幼稚的短篇小说‐‐&rdo;
他再次打断她道:&ldo;够了,够了。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不到酒馆灌黄汤是吧?&rdo;
他接着把音量控制在她刚好能听见的范围自言自语道:&ldo;长眠此地……&rdo;他总会说些文绉绉的话来提醒她一个事实‐‐他比她受过的教育多,比她要来得有文化。
她说:&ldo;土夹克1?你到底在说什么?&rdo;
1hicjacet拉丁文,意义接近英文的herelie,但更加古雅,具体意思是&ldo;此处长眠着某某&rdo;。其发音几乎和hickjacket(土里土气的夹克)相同,故而他没文化的老婆会把拉丁文听成普通英文。
他说:&ldo;亲爱的,我说的是一句双关语。在拉丁文里面,它的意思是说:在夹克这个问题上,你把我给打败了。我只能&lso;长眠此地&rso;‐‐败给你了,躺在这里……&rdo;
但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只听得到最后一个字。她说:&ldo;噢,是的。这你倒是很擅长‐‐躺着。&rdo;
接着,他听到她上楼时重重的脚步声,听见她在卧室里踱来踱去,在换泳衣准备去游夜泳。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前门&ldo;砰&rdo;的一声合上了。
他又再等了五分钟,以便确定她不会回来取什么东西,然后走去工具房,把他藏在那里的威士忌取了出来‐‐她几乎从不让他去酒馆喝酒,所以把酒藏起来偷偷地喝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否则喝太多的话,他的脑袋会变得昏昏沉沉‐‐他还要处理些棘手的事情呢。往杯里掺了许多水,好让酒可以喝得久一点。端着酒回到起居室,拉了张椅子到月光照耀下的窗户边,坐下来继续思考‐‐如何对她实施谋杀。
整件事情,杰拉尔德&iddot;弗莱彻士多都通盘考虑过了:总的来说,得找个有利的时机再下手。首先,不能操之过急。速战速决固然好,但听着日益频繁的激烈的攻击性演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每个字眼都像是火刑时给正在嗞嗞冒油的身躯下熊熊燃烧的柴堆火上浇油似的。稳扎稳打,才不会被人发现作案动机。毕竟,没有&ldo;其他女人&rdo;‐‐这也是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埃尔莎认为这样可以摆脱其他女人的威胁。这里也确实没有其他女性可供选择。也没有钱财可图。他们仅可以靠各,自的涂鸦之作来赚取微薄的薪金勉强糊口,平时只能吃些便宜的水果和蔬菜,还有期待他能从小农地里带回来一些鸡蛋。(呵,那块小农地!那儿有一只可恶的老猪和很多营养不良的母鸡。他整天就是在地里施肥和挖地,忙这忙那……)他又开始想入非非。回忆起以前那狂野、美好的时光,回忆起那些废弃的板条箱和炸破了的飞机,回忆起他和友好的伙伴们在一间老旅馆里大杯地喝着啤酒,听着乔治吹嘘他的光荣事迹……毕竟,如果有机会的话,谁敢说他不会像他们那样有着光辉的大好前程?没有谁天生就是庸才。这当然也可以归结为运气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