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辂车,排成一行,在横贯洛阳城的黄土驿道上艰难的行进。
辂车上横摆着的数口黑棺极为扎眼,过道之人也纷纷闪避,唯恐冲撞。
这便是倪二想出的法子,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免惹人生疑,倪二还特意整了队哭丧人,这不临近检查关口,那群女人们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引得关口处巡值的校尉们皆是驻足观看。
“还愣着做什么,哭呀!”倪二对站在身后的笔菁交代了一句,然后快步上前与校尉头子攀谈起来,“官爷,行个方便。”说着便从袖中递过去一块足额的银锭。
校尉头子收了好处,自然也不为难,毕竟人死大于天,没人愿意怵这个眉头,当即命手下移开栅栏,至于队伍当中的哭丧人,校尉头子也认识些许,哪里会多想。
头关的通过令笔菁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坠下来,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令她没想到的是车队行至半路时,迎头撞上了王仁南下赴任的队伍。
她压根不敢上前,因当年在都中王家,她曾与这位王家大爷有过数面之缘,生怕对方认出自己,致使功亏一篑。
骑在枣红马上的王仁神色冰冷严峻,带着几分傲岸。如今的他是一方节度,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按规矩,他是可以坐大轿的。但王攸还活着的消息和北静王爷命他坐镇江南的命令让他寝食难安,从他那睁圆了的双目和不时四顾的神色中,能依稀看出紧张与兴奋。
突然,走在前头的一个扈从一路飞跑了过来,将遇见哭丧队伍的事说了出来,王仁把脸一沉,当即赏了扈从一道鞭子,呵斥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请示我?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只是”
“只是什么?”
“标下瞧着有点场面,且头前一人穿着不似普通人家,故而不敢擅自做主,免得给您招来麻烦。”
王仁冷哼一声,于是打手让队伍停下,他自己则是拍马上前,对那报信的扈从说道:“走,带我到前头瞧瞧。”
笔箐瞧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下不免慌乱起来,都说急中生智,此前关口检查处她慢了半拍,此刻却是放声痛哭起来,嘴里更是念叨起太太的好来。
倪二自是听出了笔箐的哭音,本欲回头细看,不想那些女人们也随之嚎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倒把近前的王仁逼停了。
王仁嫌恶的扫了一眼不远处哭丧的队伍,对扈从吩咐道:“罢了,让她们先过!真他娘的晦气!”
扈从应命去和倪二交涉,倪二赶紧打恭作揖,千恩万谢。
辂车从王仁的眼皮子底下缓缓驶过,王仁只是冷眼看着,哪怕笔箐从他眼前掠过,他也没有生出丝毫疑心,反倒是被软禁的王熙凤透过帘子的一角现了端倪。
她是治过丧的,尤其是内宅里的一些规矩她更是门清,即便小门小户和高门大户人家有所差异,但那差异也仅限于场面事,而那些规矩却是难以从简的,否则就会闹笑话。
就好比眼前的这场出殡,哪有女眷各哭各的道理,再者就是那数口棺材,形制再如何简单节省,这尊卑还是要有的。
“也不知平儿如何了?”
……
平儿自那天夜里跑出,已有两日不曾进食,她虽常年随凤姐居于内宅,可处在居中联络的位置,又兼凤姐臂膀,自是对外头的事也多有涉猎,对世情也多有了解,不似别人只醉心府中奢华,不晓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