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银铃清脆作响,荷包里的蛊虫蠢蠢欲动,他伸手,按了按躁动的小家伙们,让它们安分点,别那么兴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他和她才是第一次见面,他便可以交付出超乎常理的信任,他将原因归于她失忆了上。
他看着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神情,“人还是没有记忆的好。”
闹市嘈杂,可她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她回眸看他,“为何?”
这种事情,哪有原因?
分明是个简单得要命的、公认的道理。
带着记忆,就是带着过往的种种。
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所有的、过去的时刻,都被深刻地印在了头脑里,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而人又是最顽固的,只有失去、痛苦才会刻入骨髓,铭记于心。
失忆多好,相当于解除了一道道沉重的枷锁,能单凭本心轻松活着。
澜越不想将话题引得太深入,索性不答,而是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又敛眸,说:“各有各的好与坏。但归根结底,还是看个人的活法。”
“你说坏,坏在何处?”
他被引起了兴趣,追问道。
这个问题,于容缈而言,很难作答。
“不好说。”
她给他设置了一种情形,“小月亮,我问你,倘若,你和你心悦之人……”
他挑了下眉,“倘若不了,我没有心悦之人。”
她的假设从一开始便不成立。
容缈不说话,抬眸,看着澜越。
澜越:“……”
他只好让她把话说下去,改口道:“有有有。”
“若你们之间只有一人会有记忆,另一人则会完全失忆,忘记一切……让你选的话,你要当哪一方?”
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也思考起来。
在具体的情境下,好与坏,体现得更分明了。
携带记忆的人,需要若无其事地承受被对方忘得干干净净的痛苦,努力假装不认识对方。
而失忆的人,则会被剥夺记得对方的权利,从长远来看,未必能好受到哪里去,
不过,还是失去记忆的人承担的东西要更少。
银饰在日光的偏爱下,折射出漂亮的流光,他的唇角勾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要是有的选,我会让我心悦之人先选。”
假如双方之间的爱意是几近持平的,那么先选的一方,一定会选择保留记忆,将轻松的生活留给对方。
他的这种做法,在把选择权过渡给对方时,也同样将痛苦推了过去。
“但……”
轻微的风拂过,将他的小铃铛吹得叮铃作响,他微微低眸,语气里透着笃定和强势,“我会是有记忆的一方。”
澜越转眸,望着容缈,“你呢?”
她似是出神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后,才答道:“一样。我和你一样。”
他对她的答案并没有太过惊讶,“将这么高深莫测的问题甩给我,自己却不假思索,如法炮制?这可不道德。”
容缈弯唇,笑了下,并不辩解什么,她牵着他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