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迟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没有,我还是没有记忆。”
苏子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明明之前还担心得有些不知所措,而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他才想起问重没重生……
“可能是因为这次突破元婴过早,金丹期的力量还没得到好的沉淀。”苏子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必心急,总有一日会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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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岳青迟一点儿都不心急,对于那段记忆他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不想起来。对于这次突破他心里其实也很有把握,但是果然师尊还是关心则乱……
关于心魔。他的师尊已经给他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他也曾一一经历过,因此他这次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能感受到心魔拼了命似的对他的拉扯,他便也拼了命地挣脱心魔的控制。他知道被心魔缠绕的结果会是什么,无非就是把那些事情再经历一遍,那对他没什么作用只会是浪费时间。而且心魔里面的他因为厌恶憎恨与惧怕,后期几乎没怎么抬头看过苏子玦,他不喜欢这种明明师尊就在他眼前他却不能抬头看他的感觉——像极了如今他们师徒之间的修为以及见识的差距。
所以他战胜了心魔,甚至收服了他,他自主控制着幻境,从最初被苏子玦救起,到最后被弃尸荒野整整二十六年一一看了一遍,有些是师尊给他讲过的,有些细节或者是平平无奇的日子师尊就没讲过了。他就站在旁观着的角度,看着挣扎的自己,以及苏子玦。
那是一个只存在于幻境里面,与他的师尊截然相反的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面的人也是他师尊,因为一些小动作,以及发呆想事情的神情都是那么熟悉,除此之外还有他不熟悉的笑容以及狰狞。那时候的苏子玦修为还没现在这么高不可攀,周身气质也没有这么脱尘,那就是一个疯魔了的师尊,一个释放了所有压抑的师尊。
他看着这样的师尊心中没有之前担心的厌恶或者是惧怕,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心疼他内心那么黑暗的压抑,也心疼如今只剩下冰冷冷的模样的师尊。
他死在了乱葬岗上,这证明心魔的幻境就要到头了,他生命最后这段时光很是压抑黑暗,他被苏子玦送给了一个魔修,根据他师尊所讲,苏子玦换走了一株灵草,那是一株极其珍贵可以修正走火入魔的灵草,苏子玦化用了它之后就回复了正常,然后彻底遗忘了人间这二十六年的生活。
那个魔修本想着把岳青迟做了炉鼎,但因为此时的他经脉俱断只好作罢,之后便将他整个人拿来做药,这一点岳青迟也不清楚,师尊给他讲的故事里面没有这一段的情节,只说他在魔修这里受尽了折磨,而幻境里魔修嘴里絮絮叨叨只有一句“万年难遇,万年难遇”然后不停地榨取他的血肉。
直到最后那魔修耗尽了岳青迟最后一丝生机,做出来一粒起死回生的丹药。岳青迟亲眼看着他将自己死去多年的妻子的遗骸复活。血肉缓慢覆盖了已经干枯的骨架,满满又赋予尸骨生命,岳青迟倒在地上,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骨血统统流失,最后织成了一个女人的身躯。
仇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岳青迟亲眼看着幻境中的自己身后模模糊糊聚起了一团黑影,他站在幻境以外都能感受到庞大的怨气与仇恨,一下一下地敲击他的心脏,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加快的流动一般。他能感受到黑影诱惑他走进去,但岳青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它。
然后黑影爆发了一阵尖利的吼叫,直戳岳青迟的神识。
但这个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因为幻境里面的岳青迟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换了场景那个黑影就不见了——起初魔修只打算随便把他扔到什么地方,但他的妻子说他怎么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这才能在这被尸体滋养了许多年的地方占上一席之位。
苏子玦的剑光从他头顶划过,这次他无法升高,苏子玦像是一颗流星一般从他眼前划过,只在他的虹膜上留下了一道灵气的痕迹。岳青迟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念苏子玦,不是他的师尊,是这个幻境里面的苏子玦,躺在乱葬岗的那一刻,目睹苏子玦路过的那一刻,他最想的是把他也拉下来,一起跌在这腐臭的土地上。
所以岳青迟又回去了幻境的,他想再看一看苏子玦,当他真的再次见到那双赤红中仍隐忍着带着理智的眼睛的时候,他彻底从幻境的怨气里回神。
他这时候才感受到自己金丹的紊乱以及经脉传来的轻微的刺痛,他知道他该离开了,匆匆过了一遍“这一生”的遭遇,他在彻底清醒之后没有什么怨恨,他甚至有些感谢。
还是那句话,因果循环,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因果。
就如同他那天晚上思考的一样,这些曾经发生在他身上被他遗忘了的经历是不是就是一个惨烈的因,然后他才能得到如今美好的果。正是有了之前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才能有现在陪在师尊身边的果……
他要感谢这个走火入魔的师尊。
“苏子玦,很高兴认识你。”
在突破心魔之前,岳青迟轻轻对着向他走过来的男人说道。
从心魔里突破而出,岳青迟周身的疼痛和金丹的震颤都消失了,他能感受到金丹正在慢慢消失,逸散的灵气行过经脉又汇聚成一个婴孩的模样,那是他的元婴。等到元婴“活”过来,他就可以再一次见到师尊。告诉他自己没有重生,他知道师尊一直在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