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大可以跟你爸说,急着去找工程分包单位催款,或者有别的应酬?”这些更加名正言顺,但赵峰偏偏说自己醉茶。或许,这是真的呢?赵峰身体正难受,谢志强却有意要拖延时间,这二十几分钟,可能就是赵峰忍耐的极限,最终,干脆趁谢志强不在的时候走了?“假如赵峰真的不舒服,离开之后应该不会再应酬,而是找一个就近的地方休息。”谢臻接着说出那个猜测。“你是说……小区里这套房?”脱口而出的刹那,周遇扭头去看六楼那一户,又迅速收回视线,望向对面。早上复盘时,白板上那个三个名字,陡然在她眼前晃过——赵磊=凶手黄波=干扰项(x5即第七次轮回周遇和谢臻已经有了预感,迟早会在小区里瞧见赵峰的身影,可接下来那一幕,却叫人始料未及——已经来不及细想,两人赶紧转身,径直往楼下冲。一来一回之间,近在眼前的,已经换做谢家那扇防盗门。眼看着最后一丝缝隙要合上,谢臻右手强行伸进去,将门扒开了。周遭忽然暗下来,仅有的光线是从卧室半开的门里漏进来的。不远处茶几旁边,站着神色不明的赵峰,他左手牢牢抓着谢云的胳膊,将她堵在靠近阳台的位置,至于赵磊,他正立在茶几后的沙发旁。乍一看,这对父子仿佛逢年过节来串门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十年前插进谢云胸口的那把刀,如今正被赵磊攥在手里头。只消一眼,那把刀便攫取谢臻全部的注意力,理智瞬间燃烧殆尽,只剩一个念头——夺下那把刀,无论代价是什么。“小磊,赶紧放下!”谢臻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实施那个计划,赵峰忽然开口了。“别瞎闹,再划着手了。”顿了顿,又添这么上一句,瞬间将那份剑拔弩张打散了。仿佛赵磊并非要持刀行凶,一切都是孩子间的游戏和意外罢了。周遇顺势望过去。角落里的谢云狼狈极了,可惜光线太暗,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发抖的身体正试图挣脱,至于身上……似乎没有受伤。另一头,赵磊低着头,一声不吭。赵磊今天的初衷并非要杀人,加上后来出现了种种变数,自然无法立刻消化眼前的状况,问题在于——赵峰作为局外人,刚刚撞上谢云纯属凑巧,他怎么能比儿子还冷静?!茫然、诧异、慌张……这些反应,他通通都没有。而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误会了,都是误会,”和缓有力的语调,与往日并无二致,赵峰看着谢臻继续道,“小谢啊,小磊这孩子刚才是……”谢臻沉冷的目光望着他,戳穿他拙劣的把戏,“你早就知道赵磊想干什么,才会匆忙从茶楼赶过来!”笑容登时僵在脸上,赵峰思绪回到了不久前的茶楼里——狗屁的“高山流水”,名字听着雅致,实际上连个包房都没有,谢志强选这么个地方,就是故意给他甩脸子。打从进门,赵峰就很清楚,谢志强是要唱哪出。果不其然,谢志强是个沉不住气,斟了杯茶就开始了。他懒得搭腔,就那么听着,间或喝两口茶。几杯茶下了肚,赵峰忽然一阵头晕,心脏一个劲儿跳,手也开始抖,叫他想起从前去广州谈生意的时候。彼时,他还没发迹,只能东奔西走装孙子,那天起了个大早,一口饭没吃上,就要去见好几拨人。老广一向爱喝茶,那天赵峰空着肚子,陪人喝了三顿茶,末了,难受得差点过去。人家告诉他,这就叫醉茶。一转眼好些年了,他竟然又体会到那个感觉,想来不是今天的茶太次,就是谢志强给自己找晦气闹的。听完谢志强来意,赵峰又拿出惯常的说辞,敷衍了几句。两人扯了会儿车轱辘话,眼见着该散了,谁知谢志强接了个电话,脸色变了几次,之后,又开始没话找话。话里话外的,竟还捧了他几句。难得见谢志强这副孙子样,赵峰倒觉着有点意思,两人又续了茶,只是没多久,他心脏越来越难受,脑瓜子也嗡嗡的。渐渐的,赵峰只能瞧见对面张嘴,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谢志强似乎也不指望他有回音,径自扯下去,又过了会,赵峰打开桌上那支威图手机,想看看时间,脑子里蓦地溜过一个念头。他想起什么,给儿子打了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掐了,再打,还是一样,等到第三次,直接关机了。先前儿子为什么休的学,赵峰心知肚明,回来以后老实了一阵,如今怕是老毛病又犯了。他望着对面喋喋不休的谢志强,脑仁疼得越发厉害,头皮也像是被人一阵阵撕扯着,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后来趁着谢志强上厕所的功夫,他起身就走。赵峰本意是想回小区里那套房瞧瞧,谁知意外撞上从楼里跑回来的谢云,这孩子慌慌张张的,似乎刚跌了一跤,走路也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