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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林道乾屠杀土著人，当为真实，而取死人的膏血造舟，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估计是对林道乾这一&ldo;海寇&rdo;的&ldo;艺术加工&rdo;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道乾并未看好台湾，认为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所以，在留下了部分人马后，他率大部队&ldo;远遁占城&rdo;。&ldo;占城&rdo;（capadesa），在今越南中南部，中国古称也为&ldo;林邑&rdo;。林道乾留在台湾的部众，后来都归属了林凤，成为进军菲律宾的主力之一。

吊诡的是，尽管林道乾在官方记载中是个&ldo;膏血造舟&rdo;的恶魔形象，却在台湾留下了大量的形象中性的民间传说，充满了丰富的寓言象征。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说是有一个道士见到林道乾，认为此人有帝王之相，就告诉林道乾，就寝时口含百粒白米睡百日，并作法祭拜神箭，在百日期满辰一到，将神箭射往北京，就能射死皇帝取而代之。道士给林道乾三支箭，在上面分别刻上林、道、乾三字，还给了他一只锦鸡。林道乾请其妹&ldo;林姑娘&rdo;照管锦鸡，百日之时，林姑娘过于紧张兴奋，把那只锦鸡抱起来，结果锦鸡弄错时辰，开始啼叫。林道乾以为天亮，起来就射箭，但皇帝还未上班，三支箭都射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面，既破了自己的帝王运，也招来了朝廷的镇压追剿。在类似这样的民间故事中，林道乾与所有被逼上梁山的造反者完全不同，而成了一个为了实现帝王梦想的奋斗者。

更多的民间传说，则是关于林道乾在打狗山上埋藏金银财宝，据说多达十八篮之多，因此，打狗山又被称为&ldo;埋金山&rdo;。而其短期占领过的南澳岛，也留下了关于&ldo;海盗&rdo;宝藏的传说，在明清两代无数的大小海盗之中，留下最多传说的，就是这位林道乾。

无论传说如何附会，也无论林道乾在台湾时间长短，他的确拉开了大规模开发台湾的序幕。之后，其他&ldo;海盗&rdo;，如林凤、颜思齐、郑芝龙、郑成功等，成为台湾早期开发的主力。

也被招安

&ldo;体制内&rdo;既然无法提供一个有效的秩序，&ldo;体制外&rdo;就当仁不让地取而代之，形成了地下秩序、影子政府。林道乾不仅有着丰富的走私前科，而且手握重兵，更关键的是他如今戴着一顶灿烂的&ldo;红帽子&rdo;，却公然藐视恶法、我行我素。

林道乾撤离台湾后，在占城也没待多久，而是回到了潮州附近，继续海上游击。

此时，朝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位45年的嘉靖皇帝去世，其子即位，这就是明穆宗，年号&ldo;隆庆&rdo;。一场以抗倭第一线官员们推动的&ldo;改革开放&rdo;迅速展开，大明帝国宣布开放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ldo;隆庆开关&rdo;。

就在这一年（隆庆元年，1567年）的年底，林道乾率部打回老家，先后两次攻打澄海溪东寨。此地十分险要，&ldo;控沧溟而捍封疆，微论澄之要地，即谓潮之咽喉亦可&rdo;（明代林熙春《澄海县修溪东寨记》）。驻守此寨的，是当地乡绅陈求默组织的民兵（&ldo;寨勇&rdo;），击退了林道乾的第一次进攻。到了次年三月开春，林道乾再次来攻，并断绝了溪东寨的粮食，终于攻克，大肆杀戮。

攻取了溪东寨，林道乾就有了一个坚固的陆上据点，他开始积极备战。&ldo;诸寨风靡。于是拟饮马鳄溪，心窥府城。海、潮、揭、澄诸村落，皆其啖肉饮血区矣。&rdo;（康熙《澄海县志》卷19，海氛）

此时，&ldo;隆庆开关&rdo;的改革大潮冲击过来，所谓&ldo;海盗&rdo;也不再那么十恶不赦，加上为了&ldo;以贼制贼&rdo;，对包括&ldo;海盗&rdo;在内的&ldo;化外之民&rdo;尽量实行招安，纳入&ldo;编户齐民&rdo;，已经是地方政府的既定方针。经&ldo;横海将军&rdo;郭成常、潮阳知县陈王道提议，政府决心招安林道乾，用其对付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名气大得已经引起了高层关注的&ldo;海盗&rdo;曾一本，&ldo;令而得以功赎&rdo;。&ldo;今说者乃以一本名偶上闻，在所必诛。而道乾宜在所后，不如姑且抚之，复割壤地以与之，冀其无为我患。万一幸为我用，或可并力西向，以从事于一本。&rdo;（林大春《上谷中丞》，《井丹先生集》卷15，书）

曾一本是海阳县薛陇乡人，与林道乾一样，都曾经听命于大&ldo;海盗&rdo;吴平。戚继光南澳之战后，吴平战败，曾一本成为海洋上的老大，&ldo;四出剽掠，潮、揭受祸最酷&rdo;。吊诡的是，他却在隆庆元年（1567）七月自动请求招安，却担心官方没有诚信，就抓了一个知县张璇作为人质，等自己的人马在下浍驻扎停当才放回。但不久就重新叛去，逃到南澳，&ldo;据吴平旧窠，杀掳参将缪印等官兵数多，屡年不能平&rdo;（康熙《澄海县志》卷19，海氛）。朝廷花了足足两年时间，合广东、福建两省的力量才最后平定。

此时，政府招安林道乾对付曾一本，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到了隆庆四年（1570），林道乾接受朝廷安抚，&ldo;海盗&rdo;摇身一变，成了&ldo;官军&rdo;。

政府计划将林道乾所部安置到潮阳县的招收都下尾（一名&ldo;华美&rdo;）地方，却没想到遭到潮阳地方绅士们的激烈反弹。原来，下尾村&ldo;为一邑藩篱，切近诸澳，贼常出没。又其民可练为兵，亦易与为乱&rdo;，将林道乾安置在此，&ldo;实为潮人附背之痈。其未招，势既外溃，今曰招，势复内食。痈溃，其毒犹在外，内食，则腹心将朽矣。今秋敛甫毕，谷入贼仓，人家悬磬，钱入贼帑。曰为改岁，妇子无由而室处，豺狼在道，征夫何以自旋归。景象如此，海滨恶得而不坐毙耶&rdo;？（林大春《上谷中丞》，《井丹先生文集》卷15，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