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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面对苛刻的法规，海商们本能而熟练地&ldo;看见红灯绕着走&rdo;，一方面伪造&ldo;船由&rdo;和&ldo;商引&rdo;，&ldo;私造大船越贩日本&rdo;，或者超越&ldo;经营范围&rdo;，&ldo;借东西洋由引，而潜趋日本&rdo;（《诏安县志》）。更多的小渔民们，干脆就只申请一份近海打渔的&ldo;由、引&rdo;，却悄悄地跑到了海外，&ldo;每年四五月间，告给文引，驾驶乌船，称往福宁载铁、北港捕鱼，及贩鸡淡水者。往往私装铅、硝等货，潜去倭国，从秋及冬，或来春方回。亦有藉言惠、潮、广、高等处来买粮食，径由大洋入倭，无贩籴之名，有通倭之实&rdo;（许孚远《疏通海禁疏》，《明经世文编》）。

这一轮新的走私浪潮，与之前海禁时有所区别：海禁之时，不少人还对政府有所盼望，认为只要海禁一开，倭乱就会消弭，因此体制内的不少有识之士也纷纷向中央建议开放海禁。但如今海禁虽然已经放开，一则&ldo;寓禁于通&rdo;，二则官僚机器大肆寻租，实际上将仁政变成了苛政，反而杜绝了海商们的任何企盼，铁了心走上走私的道路。这种半吊子&ldo;改革&rdo;，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逼良为娼。遵纪守法的成本成为不可承受之重，法既为&ldo;恶法&rdo;，&ldo;恶法&rdo;之下则必然出&ldo;刁民&rdo;。

林道乾不仅有着丰富的走私前科，而且手握重兵，更关键的是他如今戴着一顶灿烂的&ldo;红帽子&rdo;，却公然藐视恶法、我行我素。这就如同被封了弼马温的美猴王，想不成为大闹天宫的主角都难。&ldo;体制内&rdo;既然无法提供一个有效的秩序，&ldo;体制外&rdo;就当仁不让地取而代之，形成了地下秩序、影子政府。资本是逐利的，尽管林道乾也要收取&ldo;保护费&rdo;，但这种成本远远小于政府的苛捐杂税及官吏的盘剥，信用度也远远高于政府。&ldo;良家之子&rdo;自然就会&ldo;归者日以百数&rdo;地投奔到林道乾麾下。他就是一棵大树，可以挡风遮雨，在天塌下来的时候，会先顶上。

林道乾自己也加紧了队伍的扩充，他甚至创造性地采用了&ldo;传销&rdo;的手段招兵买马。&ldo;巨寇林道乾等悬赏招众，得十人者予三金，人各一金，即统之。以故闻风响应，远近无赖相继入贼者，不止数百千人。&rdo;（明代林大春《论守城书》）。

&ldo;良家之子&rdo;与&ldo;远近无赖&rdo;都纷纷投奔，这与其说是林道乾的个人魅力，不如说是政策的不得人心、驱民为盗。

更为有趣的是，在这过程中，大肆&ldo;走私&rdo;的海商们，还&ldo;倚借势官，结纳游总官兵&rdo;（《东西洋考&iddot;饷税考》），与驻地的官员、军队充分勾兑，&ldo;强强联手&rdo;，地下经济实际上成了沿海贸易的主流。漠视民生的所谓&ldo;改革&rdo;政策，不仅难以贯彻落实，而且在过程中日益削弱政府本就缺乏的诚信与威望，以及本就腐烂的官僚机器。

走私日益泛滥之后，沿海秩序大为混乱，&ldo;奸商众则海贼繁&rdo;，走私者之外，也出现了更多的以劫掠为生的真正海盗。这些人从外洋购入&ldo;大铳、利刃、坚甲以作贼&rdo;，&ldo;去截各处通番之货而入番，归劫各处通番之银以聚众。因而流劫海船，捉人索赎，捉船为哨，分舟满海&rdo;。（《天下郡国利病书&iddot;福建三》）。甚至&ldo;得利既多，效尤者众，连村满海，尽为盗区，莫可御止&rdo;，&ldo;福州府属县沿海奸民，及省城内外奸徒，出海行劫，辇金归而人不敢问，浸成大患&rdo;。（董应举《崇相集》，&ldo;闽海事宜&rdo;）

身着弼马温官袍，却依然偷蟠桃、抢金丹，这样的猢狲，朝廷自然是容不得的。正当两广总督殷正茂密令所部官军，伺机消灭林道乾时，林道乾收到了其侄儿、在彭亨国（pahang，今马来西亚东部）担任&ldo;都夷使&rdo;的林茂的信，邀请他前往此地发展。林道乾就将殷正茂写给他的十七封信，请参政使陈奎转交，飘然而去，《万历武功录》记载说他告诉陈奎：&ldo;极知制置使（即殷正茂）意，业已远托异域，不复还矣，往所给十七札，今封还。&rdo;

林道乾远走海外后，没能及时退走的诸良宝，遭到殷正茂官军的猛烈进攻。诸良宝在家乡澄海的南阳寨被团团包围，双方死战，尽管官军一如既往地招降，但&ldo;海盗&rdo;们最后集体战死，无人投降，重演了南澳岛上的悲惨一幕。根据《万历武功录》的记载，诸良宝不仅&ldo;颇习兵法&rdo;，而且&ldo;平时能与士卒同甘苦&rdo;，同甘共苦，到了关键时刻，&ldo;其众多削发为誓言，誓欲为良宝死&rdo;，于是，&ldo;一可以当十，十可以当百，百可以当千也&rdo;。有趣的是，官军上报说在这次战役中林道乾也已&ldo;投水死&rdo;，伪造了一大功劳。

此时，是万历元年（1573），林道乾被政府招安仅3年，率众南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举却又掀开了中国人海外拓殖的新篇章。

国际围剿

此时的大海上，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为明朝政府、&ldo;海盗&rdo;与西方人的三角游戏，但这是一个稳定的三角，明朝政府坚定地选择了西方作为合作伙伴，剿灭自己的&ldo;海盗&rdo;，毕竟这些金发碧眼的&ldo;蛮夷&rdo;们只想捞点好处，对自己的江山社稷并不感兴趣。

林道乾率部提前逃出潮州，首先南下柬埔寨。万历元年（1573）二月十五，到达柬埔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