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玉姑娘,在下诺觞,有事叨扰,不知方便进去吗?”此时已近亥时,若不是紧紧地关着门窗,只听的到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声音,倒是真的让屋内的人会感到些许冷意。诺觞冷冷的声音忽地在门外响起,倒叫屋内的两人为之一颤。
屋内的芍儿刚服侍了唤玉好好的梳洗了一番,这才让那在大雪内差点被冰冻成冰美人的女子暖了过来,芍儿又悉心地为病弱的唤玉斟满了一杯热姜茶,亲自照看着她家小姐喝了下去,她这才放心。
听到屋外诺觞的敲门声,主仆二人都为之一惊,芍儿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此时正浅尝姜茶的唤玉,在得到唤玉点头默许之后,才盈盈地走到门前,缓缓地打开了门。
诺觞见芍儿开门,微微一笑,继而踏进门来,便望见此时唤玉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着差,脸色显然恢复了些许红润,便也放了心。
见诺觞进门,唤玉也微微朝诺觞点头回礼,见诺觞进了门却始终未开口,便对一旁的芍儿开口道:“芍儿,你去店家那里寻些蔗糖来,我总觉得这姜茶有些苦。”唤玉下意识将芍儿支开,诺觞这个时候来寻她,定是有事要与她说。像唤玉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会不知其中含义。
芍儿应言,便也识趣地关上门离开了。
“诺侍卫,请问深夜找小女有什么事?”唤玉抬眼,见芍儿已经走了出去,便笑着望着此时站于她正对面的男子,疑问道,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婉转娇媚,听了让人心头痒痒。
“唤玉姑娘,你我都是明白人,还是明人不说暗话了吧!”诺觞见屋子只有他和唤玉两人,又见唤玉启口,便也温尔回道,话语中也有了几分温暖,不似往日的冷言冷语。
唤玉闻言,佯作不明所以状,只是抿口听着诺觞接下来的话。她虽说猜不透诺觞来找她到底是何意,但是也多多少少有些预感。只是,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男子,到底又要跟她说些什么呢?她倒是有些好奇,毕竟,他们平时没有交集的,唯一的原因,只会是……
“不知姑娘来景王府,到底是以何种目的?”诺觞忽而深吸一口气,继而眼神再次凛冽的望向同样眼光的唤玉,开口问道。负在身后的左手,不住地摩擦,像是在算计什么。
唤玉听诺觞这样一问,也不急着答话,只是微微站起了身子,款款走向诺觞,在他身前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直起腰际若有所思地瞧了诺觞一眼,意味中带着复杂。忽而转了语气,娇媚笑道:“小女一个妇道人家,进王府自然是为了王府的荣华富贵,又能有多大的眼界?”
诺觞听出了唤玉语气中的自嘲,没有给唤玉一丝喘息的机会,淡淡道:“在诺觞心中,唤玉姑娘是一个至情至信的女子,是一个懂得大是大非的女子,这一点,让诺觞佩服不已。”说着,眼光濯濯地望着此时一脸嗤笑的唤玉,在看到唤玉慢慢由嗤笑变得平静,心中也跟着安稳下来,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来。的确,这个女子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
唤玉好似被诺觞戳中心事一般,身子徒然一颤,双眸突然像含着一层薄雾一般,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只觉得心中所藏着的思绪轰然崩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眯起双眼,不语地望着诺觞。她有些慌张了,这个看透自己心事的男子意欲何为呢?
诺觞呆滞地望了一眼唤玉,继而开口:“唤玉姑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妹吧!”有些事情,或许颜舒看不明白,但是他都能看得懂。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这个局外人的身份,还是该为自己这个局外人感觉不幸呢?
“从唤玉姑娘来王府的那一刻起,诺觞便觉察到此事不简单,直到……”诺觞耸了耸肩,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次,通风报信的是姑娘你吧?”谁人能知道李崇的行迹,既然能在李崇行事之前通风报信给他们,那这个人显然是跟李崇十分亲密的人了,诺觞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潜藏在王府的……
唤玉见诺觞侃侃而谈,自知好多事情她想藏着掖着也没用,终有一天都有大白的一天,遂思忖一刻,才缓缓抬头道:“诺侍卫果真是洞悉所有。”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男人,直到如今,才发觉,这个男子确实很厉害,她从心底里对这个男子有不一样的看法。
“为什么不告诉她?”诺觞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所疑惑的,这是让诺觞最为意外的一点了,明明唤玉为颜舒做了这么多,可是为什么,却一直苦苦隐藏呢?
唤玉轻笑一声,忽而淡漠般道:“告诉她又如何,不告诉她又如何?”她和颜舒……思及此,心中蓦然咯噔一下,当将她自己跟颜舒想在一起的时候,才忽然觉得心一下子凉了起来,但这种凉意不知从何而来?
或许,她跟颜舒……到底如她不希望的那样发生了。
不知为何,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了,门外突然立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女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颜舒已然立在门外,硬着屋外飘着纷纷大学,只觉得那人的身边在雪夜的映照下越发的清俊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唤玉看着一脸呆滞地立在门外的颜舒,倏然慌张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颜舒会在这个时候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都听到了……
原来,诺觞在来之前就约了颜舒来这里,起初,颜舒也不明所以,但当听到屋子内唤玉和诺觞谈话的一切的时候,那先前的疑惑全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在听到所有的事情的时候,颜舒只觉得脑袋轰然炸开一般。
诺觞看着一脸呆滞怔在门外的颜舒,又看着颤抖着身子的唤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遂挺直了腰板向门外走去,在经过颜舒的一瞬间,停止住脚步,微微偏头:“好好与她谈谈吧!”剩下的时间该留给她们二人了,毕竟,有些事只有当事人明白。言毕,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一刻,终于了解唤玉了,原来,他们是一种人。思及此,诺觞忽然笑了,爽朗的笑了。
颜舒见诺觞离开,这才回过神来,遂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大步走到唤玉面前,看着眼睛有些发红的唤玉,怯生生地问道:“方才你说得是真的吗?”难道,唤玉真的是为了她,才进了王府吗?颜舒只觉得理智一点点被击碎,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为了她,牺牲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颤,遂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丝丝颤抖。
唤玉抬头,看着颜舒仿佛受惊吓的模样,误以为颜舒是因为此事对她太过震惊才表现的,心中冷笑:“我做的事情自是自己心甘情愿,不劳颜姑爷挂心了。”颜舒又不是第一次将她推开了,这点她自己很明白,若是自己还有自尊的话,便不会像任何人来祈求爱情,这个人,包括颜舒。言毕,便冷冷地偏过身子,不愿再多瞧颜舒一眼。
颜舒闻言,原来,她此前愤恨、疑惑和心痛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内心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原来,她爱的人如她一样。遂控制不知内心的兴奋,将唤玉别扭的身子转过来,紧紧地箍着,眼眸中点着些许泪水,动容道:“对不起,玉儿,是我误会你了。”她不知道,这个女子为她承受了这么多,一瞬间,不知是愧疚、是辛酸还是心痛感,倏然涌了上来,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哽咽。
唤玉见她这个样子,内心莫名的软了下来,其实,有时候,她想要的就是她的一句话,可是奈何,这人却如此吝啬,就连一句话也不曾对她。“你不必对我愧疚,皆是我心甘情愿的。”有时候,人总是那么别扭的,即使在对方的眼神中早已明白了一切,可是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意味,大概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因子在吧。
颜舒见唤玉仍如此冷言冷语,忽而徒然般垂下手,怔了一会儿,才忽的趁唤玉措手不及时候一个用力将唤玉拥在怀中,红着眼道:“并不是对你愧疚,你该明白的,我一直对你的心,都不曾变过,我对你的感情至始至终,也没有变过。”在她明白了,眼前的女子牺牲了自己全是为了她的时候,颜舒心中一切的不甘都忽而放下了。她从来不知道,唤玉为她做了这么多,不光承受自己的误会与冷言冷语,还……思及此,颜舒只觉得内心更为愧疚,只觉得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滚落。这泪,是热的……
待到唤玉不再挣扎,才松了紧紧环住唤玉腰身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红着眼望着同样泪眼婆娑的唤玉,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你为了我……”我直到现在才明白……
话还没说完,那带着些许冰冷的唇便封住了她的唇,好似想把那千言万语融化在这缠绵的吻中……
有些人,不需要千言万语,也能感觉到两个人心的贴近;有些人,即使千言万语,也只觉得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