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坚定不移。
邱艳一怔,不明白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到媒人家,媒人出门说媒去了,沈聪便抬了凳子坐在走廊上,惹得家里边的人以为得罪的沈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傍晚了,媒人才挥着扇子,言笑晏晏的从外边回来,该是又凑成一门亲,她心情不错,故而,刚看到沈聪的时候也忘记了害怕,笑着和沈聪打招呼,“沈家三郎来了啊?”
说完,像是回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挺胸抬头的气势也焉了,阖上手里的扇子,谄媚的笑了笑,“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看她心虚气短的表情,沈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阴沉着脸,言简意赅的打听裴家的情况,媒人额头汗流不止,掏出手帕擦拭两下,一五一十将兴水村裴家的情况说了,当然,在沈聪跟前她不敢有半句隐瞒,沈家大房三房有多少人,大家什么性子她介绍得一清二楚,看沈聪眉头越拧越紧,她心下愈发忐忑,说起裴家老三,注意着沈聪神色有所松动,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裴三其人,无论是性子还是品行都是好的,不过之前一桩事,在村里名声不太好,媒人想了想,一并告诉了沈聪。
裴三娘为了挣钱,想让裴三和一个死人成亲,裴三性子硬朗,死活没答应,后来那位姑娘家里有了合适的人选,裴三才算躲过一劫,为什么说逃过一劫呢,姑娘家里人存的心思是让两人在地下做快活夫妻,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让男子陪葬,裴三如果娶了那个死去的姑娘,他就没命了,哪能活到现在?媒人常年在外边走动,见识得多,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实则不然,裴三娘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贪婪泼辣,大女儿也差不多是被她卖出去的,性子可想而知。
邱艳在边上听得心惊,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竟然差点经由自己的手送出去断了命,裴三娘算得上是阴狠毒辣之人了,紧了紧沈聪的手,忍不住插话道,“别让阿诺嫁过去,听着一家人就不是什么好的。”
沈聪没急着回答,“你带裴三去过青禾村?”
媒人悻悻点头,裴三那人五官俊朗,和沈芸诺站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乃天作之合的一对,就是裴三娘听说是沈聪的妹子,心里不太乐意,裴三心里该是喜欢的。
沈聪调整了下坐姿,见他没立即拒绝,邱艳急了,“阿诺性子软弱,嫁去那种人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心里明白,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什么事儿,之后再说。”
邱艳不知沈聪哪儿不对劲,这门亲事一点都不好,阿诺嫁过去上要伺候公婆,下边要照顾弟弟妹妹,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阿诺哪承受得住,去年冬天,阿诺满手的冻疮叫她愧疚到现在,阿诺嫁去裴家,日子更是难过。
路上,邱艳一直问长问短,沈聪心情不太好,随口敷衍了几句,邱艳说不通他,气恼的话脱口而出,“你们兄妹两真是一个性子,倔得牛都拉不回来,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将来阿诺吃苦……”
“艳儿。”沈聪看她一眼,眼波流转,尽是说不出的悲恸,“我不会让阿诺吃苦的,只是,她喜欢。”他倾尽所有也无法给阿诺一个热闹的家,裴家关系复杂,裴三娘不好相与,胜在热闹,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过日子,阿诺想嫁去裴家为的不过是这个,“阿诺,和我想的不同,她若是喜欢,就由着她吧,只有裴三性子是个好的,其他,我会帮她。”
他记着阿诺被张三吓得躲到床底那次,换做往常,他叫她两声她就能回过神来,然而那次,他反反复复唤着她的名字,阿诺一直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哆嗦的唇颤抖的喊出好些年她没喊过的名字,他听着她喊爹娘还有哥哥,魏氏活着的时候,沈老头对她和阿诺算不错,阿诺每天跟着魏氏,他出门玩,饭桌上热热闹闹的,魏氏会喂她吃饭,会给他夹菜,也会给沈老头添饭,他会将村里的趣事,沈老头会讲庄稼的事儿,而阿诺则安安静静听着,灵动的眼里满是新奇,他出门玩,她就跟在他后边,求他带她一起,魏氏看得牢,怕他们毛手毛脚伤着沈芸诺,甚少答应他带沈芸诺出门玩,可是,他们一家人一起,院子里整天都充斥着欢笑声。
罗寡妇进门后,一切都变了,沈芸诺日渐沉默,性子唯唯诺诺,不知什么时候,她再没喊过沈老头一声爹,可是那声哥哥多少年都没变,那天,他趴在地上,看向床下默默垂泪的沈芸诺才明白,她心里期望有爹疼有娘爱,和小时候一般。
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将她从火坑拉了出来,却将她留在家里不闻不问,李大夫说,如果阿诺敞开心扉,能坦然接受那些年发生的事儿,她性子会渐渐开朗。
沈芸诺想嫁到裴家,不就是想体会一家人过日子的热闹吗?他愿意帮她,因为,沈芸诺的病情,能不能好转起来,就在这上边了,他娘在地下,也盼望沈芸诺能像小时候那般活蹦乱跳的吧。
李大夫说那是病,他嘴上说不信,心里早就清楚沈芸诺生病了,是在沈家吓出来的病。
敛了眼底情绪,他轻松的笑了笑,邱艳眨眼,就在方才,她以为沈聪沉着脸,紧紧抿着下巴想哭,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浑身是伤的时候便不曾见他有落泪的冲动,更别说这会儿了,听了沈聪的话,皱眉道,“可是,咱离得远,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裴三娘背着咱做什么……”
“她不敢,想要在我跟前耍无赖的,还没有生下来,我自有千百种法子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这话的时候,沈聪竖着眉,眉眼狠厉,杀意尽显,无端叫人脚底生凉。
邱艳捂着自己脖子,面露害怕,反应过来,又自我唾弃了会儿,看向沈聪,碎骂道,“你就是无赖,谁在你跟前耍无赖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吗,十里八村谁有这个胆儿?”
闻言,沈聪一脸肃杀顿时烟消云散,搂过她腰肢,扬眉道,“你不就是个例子,我手臂上,肩膀上,后背,到处是红印子……”
邱艳捶向他胸膛,“说什么呢,快些走,阿诺还在家等着呢。”
沈聪捧起她的脸,在她下巴重重咬了口,疼得邱艳龇牙咧嘴,一掌挥在他脸上,“你狗啊。”
松开她,满意的见她下巴留了排牙齿印,捂着自己被掌掴的脸,“成啊,你胆子是愈肥了,一天不动手动脚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邱艳反应快沈聪,趁沈聪松开她的空隙,大步跑了出去,手提着裤子,用尽全身力气的奔跑起来,沈聪在身后,嗤笑出声,不急着追她,闲庭信步的走着,目光追随小径上浅蓝色移动,待发现,蓝色身形移动得慢了,他才抬脚飞奔出去。
邱艳跑出一段距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腿,低头,脸颊上的汗一滴两滴的落在的地上,她喘着大气,正疑惑沈聪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没追上来,头扭到一半,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惊叫连连,回过神,自己的身子被腾空,挂在他腰上,邱艳肚子一阵难受,吓得她眼泪夺眶而出,“快把我放下来。”
“喊吧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帮你的。”沈聪一只手搂着她身子,走得极快,邱艳被颠簸得难受,骂了起来,“沈聪,你混账,尽欺负女人……”
“尽欺负你。”沈聪好笑的补充道,将她夹在腋窝下继续往前边走,路上偶尔会遇着人,吓得老远就躲到旁边庄稼地里,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望着她,一脸悲悯之色。
“过了今日,外边人肯定要说你拐卖良家妇人了,快放我下来。”没了最初胆战心惊,邱艳习惯不少,如果沈聪换个姿势她会欢喜得多。
沈聪不以为然,“那些人嘴里我可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拐卖妇人怎么了,男女老少落到我手里就没安稳无事的,多个名声正好,裴三娘若起幺蛾子,我将她卖到其他村,要她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邱艳哑口无言,到家,她面色惨白,扶着门框,随时要吐出来似的,沈芸诺神色担忧,“嫂子是不是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