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先生的邀请,至少这一次是必须要点头答应的。
茶馆人山人海,连个合适的落脚地都没有,好在茶馆招待接了邀请函后很快就把我们引到了二楼雅间,这里相对清净许多,也不耽误听见茶博士的声音,我打量楼上楼下,感觉很是好奇。
“也许对许多人来说,听惯了璃月传统的故事,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果然,比起更喜欢研究岩王爷的老一辈,今天坐满的观众还是以年轻人居多,钟离看着我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倒也没什么打扰我兴致的意思:“你若是这一场听得还算习惯,我们再看要不要听下一场。”
“我对这方面的要求不是很高啦……”我笑笑,在他旁边重新坐了下来,而楼下喧闹声也终于渐渐安静,说书人一清嗓子,惊堂木一拍,第一句话就让我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去:“——上一回说到,踏鞴沙的武人行过借景之馆的红枫,隐约窥见馆内似有人影,说来古怪,这常年无人之地又怎么会有人寄居于此?于是武人因着一时好心走入其中,并在此地寻见了一名衣着华贵,懵懂如孩童般的精致人偶……”
我在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模糊了后续所有的声音,钟离伸手帮我拍着后背顺着气,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这个措辞,这个开场,分明就是稻妻那只粉毛狐狸当时赶工写完的那本记载着散兵过去的手稿。
没记错的话,手稿我是一直放在我在须弥最用的那张桌子上,也不知道凝光小姐和须弥那边交涉了什么内容,估计是因为之前小心翼翼对待手稿的样子让纳西妲以为我特别喜欢这个,所以当璃月这边有所表示的时候,估计她也就毫不犹豫地介绍说我最喜欢这个故事——毕竟除了她以外,我还真的想不到会有谁有胆子把这玩意交出来。
太过剧烈的咳嗽声带起阵阵耳鸣,而钟离暂时也没心思继续去听倾奇者的故事,他扶着我重新坐稳,又递了杯水过来,见我半天缓不过来气,眉头也跟着渐渐蹙起:“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
我正准备摇头,和他表示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并不陌生的腥甜味道已经压住舌尖所有茶水清苦的香气,我低头瞥见钟离先生的衣摆,默不作声地端起茶杯,慢慢吞回满腔的血腥气。
——这太过特别的疼痛我绝不会错认第二次。
……怎么回事,又有谁在修改世界树吗?
——几乎可以说提瓦特逼格最高的存在就是能这么随便改的吗谁都可以改的吗我家纳西妲可还算是管着世界树呢就这么随随便便说改就改天理你到底行不行啊!???
楼下说书人的声音仍在继续,内容是我所熟悉的,却也是我全然陌生的,“……当那巨大的机械运转而起,化作妖邪瘴气的化身,出海前往寻求帮助的匠人,却没有一人得以从大海震怒的浪涛中得以全身而返——”
“……先生。”
我声音呐呐,险些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后面说的故事里,怎么没有倾奇者啊?”
钟离倒茶的动作一顿,神色微有不安:“小友是否听错了?”
“——这段故事讲的是稻妻踏鞴沙过去的一段往事,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什么‘倾奇者’。”
“啊……这样。”
我对他笑笑,感觉喉咙里的甜腥味愈发地重了。
“那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太多,一不小心记错了吧。”我压了压唇角,感觉这几口茶水怕是要压不住多久,只是还不等我开口,钟离已经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一只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正在隐隐发抖的手。
“你不舒服。”
他皱着眉,正准备在说什么,我却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掌对他摇摇头。
“请您放心,我耐痛能力很好,这点时间还是撑得住的。”
我试图安慰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可此言一出,他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更阴沉了。
“这是天权星特意招待我的礼物,先生……这里很多人都知道。”
我再怎么强调自己的私人身份,也无法忽略我是须弥的大贤者这一事实存在。
……这里多少双眼睛看我走了进来,又有多少人在等着我的反应?
然后呢,让人知道我在这儿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受伤吐血?
——我还没打算让须弥和至冬之间的关系变得糟糕起来的打算。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吧,先生。”
我看着他的脸色,无奈失笑。
我的判断没有错误,这毕竟是天权星一番好意,不可辜负。
索性那只手仍然托住我的手,我略有犹豫,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您若是实在担心,也可以在这里再陪我一会。”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想想。
在我所知道的时间里,第二次被修改的世界树,修改的内容仅限于一人。
如此轻描淡写,无关紧要。
像是一片凝冰的轻羽落入水中,除了最初落下是惊起的涟漪,等到自身融化以后,就连曾经惊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会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