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计划从头到尾宋槿书就是因为被牵连进来受一点罪,不存在危险,穆千珩心里有数,看到短信之后也就放心了,这几天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宋槿书,人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想法总会发生一些变化。
那时他中枪后和夏绯云上车,倒在后座的时候其实有一瞬想要起身从车窗看他一眼,只是已经来不及,疼痛剧烈,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车子驶动的时候他阖上眼眸想着他苍白的脸,居然生出些许茫然和悔意。
他其实很害怕,他知道的,他以为他将他丢下了。
但没人知道,其实他自己也会害怕。
如果他回头,看他一眼,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宋槿书还在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孑然一人,他不确信自己可以真的不管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和他告别,忽然就觉得自己对他太苛刻了,在他害怕的时候没能抱抱他,哄哄他,如果真那么倒霉死了,他觉得这会成为他带到坟墓里的遗憾。
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的风险,但他不那么在乎,穆商不同于穆晚承,很难糊弄,赌注不够大是不行的,既然赌了,要是真死了,愿赌服输,生死他看的不是很重,但在车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宋槿书了。
最后在病床上醒来,他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穆商,穆晚承,夏绯云……
这个世界,这些他肩头的担子也都一并回来了,在病床上痛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在身边的不是宋槿书。
但那都是重伤和疼痛以及命悬一线时候的脆弱,多数时候他是不容许自己脆弱的,他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做,想他的时间和空间都很有限,他想他只要安全就行,等他恢复了就会去见他的,他首先还是要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槿书居然又病了,所以听到许弋所说,怔了一瞬,“什么病?”
“他有慢性胃炎,今天复发了,而且很严重,疼得厉害,还……”
许弋有些迟疑,其实现在穆千珩的事情很多,而且伤也没好,不该说这些,但他担心现在隐瞒,到时候有个万一,穆千珩问责他承担不起。
“还什么?”
许弋硬着头皮道:“还咳血了。”
穆千珩脑子有些空,愣了几秒,“为什么会咳血?”
“不太清楚,”许弋说:“不多,就一点,我本来想带他再去医院做检查,他不配合,他说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不用管,最近他饭也不好好吃,晚上睡觉还会哭……先生,他真的很担心您,胃炎是神经性的,您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安心,他可能会好一些。”
宋槿书是有这样的毛病,以前他身体也总出各种各样的小状况,只要不是疼到无法忍受,他都尽量不去医院,这些穆千珩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他以前也曾咳血。
现在又因为他,旧疾复发。
他沉默了几秒,接过许弋手机,觉得有些沉重。
许弋很自觉地去了外面关上门,他拿着手机,屏幕上就是宋槿书的号码,按下拨通听着彩铃的时间里他有些恍惚,最后听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有些沙哑的男声:“许弋?”
他的唇动了动,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是听见他的声音竟有些心痛的感觉,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但又掺杂了一丝说不清的温暖悸动。
宋槿书又问了一声,“许弋,你有事吗?”
穆千珩听出他浓重的鼻音,轻声问了句:“你又哭了吗?”
宋槿书夜里没睡好,本是吃过药躺床上打算补眠的,电话里传来这个男音让他睁大眼,脑海陷入空白,手指也是僵硬的,他坐起身,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那边很安静,他眼泪顷刻间就落下来,“没……没有。”
但声音却是颤抖的,那端男音隔了几秒低沉响起:“别哭,我没事,好好的,很快就会去见你。”
他的手胡乱擦着眼泪,“你中枪了,还流血了……”
穆千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忽然想笑,但丝丝缕缕的疼痛在心中蔓延,他攥紧手机,语调变得格外温柔,“我真的没事,你呢?”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有些哽咽地道:“我也没事,许弋把我救出来了。”
穆千珩笑了下,“我说过你不会死在那里。”
宋槿书安静下来,当时他说这句话,他确实并不相信,他以为他是随意糊弄他的,毕竟当时情况凶险,谁也说不准。
“我听许弋说你现在胃炎复发,还……”
他顿了顿,眉心蹙紧,“咳血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
“没事的,”他深吸口气,情绪稳定了一点,“以前在少管所也有几回,都好好活到现在了,我这些都是小毛病,你呢,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槿书。”
他忽然叫他的名字,以一种无比轻柔缱绻的语气,叫得很亲昵,他不知所措地愣住。
他嗓音沉哑,哄着他,“听话,去医院做检查,许弋这段时间会照顾你,你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去看你,但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身体,你乖一点,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他抿唇,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