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洁袁书记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他高昂着头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简直把所有的领导都视作了无物。但是他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空虚和无助。他就像沦陷在一个绝境中,没有外援,只有他一个面对环伺的强敌,他们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长毛,森森的毛尖笔直地指向他的咽喉,随时都会冷血而无情地刺向他软弱的毫无防备的躯体。他甚至能够听到长毛临身刺入他肌肤的刹那间皮肤肌肉被撕裂时所发出的嗞的轻啸声。他没有丝毫的痛苦和伤感,他的高大而渺小的身体,就像一棵放倒了的大树,缓缓地倒地,即使在和大地接触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
痛苦像苍茫的天地,无边无际,高志洁下楼梯时,他的脚步竟踉跄了起来。
快到一楼的时候,高志洁差点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不错是个男人,是个相貌无法和他相比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也是高志洁今生今世最为鄙视的男人——光源镇的大乡长孟卫国。
孟伟国猿一样的眼睛里阴森森的眼光就像激光一样从高志洁的脸上剐过,不过高志洁还是从他那电掣似的速度中感到了怨毒和不屑。高志洁回敬了孟卫国一个很灿烂的微笑,至于那微笑中包含了哪些东西也只有他和孟卫国知道了。
高志洁回到了住处,没有出去。虽然他很气愤,但是他为了明天上课还是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他告诫自己哪怕是一节课也要对待起自己对得起学生,自己绝对不做尸位素餐的人。
天快黑的时候,毛主任和马校长结伴来了高志洁这里,他们再次苦口婆心地讲了一些小道理和大道理规劝高志洁屈从于袁书记的安排,他们还告诉高志洁在他走后,袁书记气得摔了东西,骂了娘。
高志洁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就像得到了封赏的将军,昂首挺立,说道:“骂娘是无能和心虚的表现,摔东西不是文明人的行为,那只能证明他是个野蛮的人!和这样的人还讲什么党纪国法呢!”
“高志洁,高老师,你怎么还是那样的死脑筋啊!和书记针锋相对,赤膊上阵对搏,你能讨到什么好处?”毛主任气得瞪着高志洁,双拳攥得紧紧的,恨不得立马砸到高志洁旁若无人满是笑意的脸上。
“高老师,你怎么这样不听劝呢?软硬不吃,对你有什么好?下级服从上级,这是我们的优良传统,我怎么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呢!”马校长面对倔强不屈的高志洁还在进行着艰苦的努力。
高志洁看着两位束手无策的领导,看着他们脸上因为着急、激动和恼怒而憋出红斑的脸,笑道:“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在这件事儿上没有商量!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两位领导最后只好像斗败的公鸡似的,抿着毛,垂头丧气地灰溜溜地逃走了。不过他们在出门的时候,毛主任意味深长地对高志洁说道:“高老师啊,你这样又臭又硬,恐怕形势2会对你不利的啊!”
第二天,高志洁终于回到了初一一班,给他亲爱的学生们上课了。
学生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高老师能够再次给他们上课,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高志洁一走进了教室的刹那间,全班学生在班长怀青青的带领下,全部起立,孩子们激动难抑地齐声喊道:“高老师,我们想你!我们需要你!”
带着哭腔和颤音的喊声把高志洁的心都击碎了,孩子们喊罢,教室里哭声一片,那哭声就像无数的炮弹,把他整个人炸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在那刹那间,高志洁这个坚强的男人,面对那么多的压力都挺直了腰杆没有流一滴眼泪,这时候竟然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抖动,他的喉结嘴唇也在蠕动,嗓子咕噜噜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志洁真想像孩子们一样,也不加控制地嚎啕一次,把胸中积郁的感情都释放出来,但是他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那样对孩子们的伤害会更大。高志洁终于平息了心中骚动不安的情感,他没有任何掩饰地掏出纸巾,面对着学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孩子们,别哭了!老师对不起大家,从今往后老师就是遇到再大的委屈和伤害,都会坚持给大家上课的!请孩子们相信老师!”高志洁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说道。
孩子们不哭了,但是每个挂着泪珠的笑脸,就像一朵朵纯真开放的花朵,在高志洁的眼前放着异彩,吐着芬芳;那是孩子们送给自己最敬爱的老师的最尊贵的奖章,那是孩子们的心啊!
初一一班的学生,因为高志洁回来上课,原先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了,班级又呈现出了春风吹又生的盎然生机和蔚然勃发的活力。朗朗的书声,玲玲的笑声,活跃的身影,成为大家眼中最为靓丽的风景,孩子们就像夏季田野间的庄稼,雨水阳光充足,生命之力都不受任何约束地在快乐地疯长。
高志洁转身面对着黑板,准备写字,黑板上的大字再次把他震惊了。
“老师,我们永远爱你!”
这一句话是用红色的粉笔写上去的,虽然字体不是很秀美,但是每个字真的像一颗颗心在怦怦地跳动,又像一簇簇猛烈燃烧着的火焰,把整个教室把高志洁的心中照得一片通亮,温暖的潮水如江河倒灌,瞬息之间把他裹在里面,向着幸福的海洋奔涌。
“孩子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高志洁抽噎着说,脸上荡漾着带泪的满足的笑容。
下课后,不少孩子围在高志洁的身边,问道:“高老师,你该不会再离开我们不给我们代课了吧?”
高志洁看着一个个期待的笑脸,说道:“孩子们放心吧,老师再也不离开你们啦!直到把你们送到毕业,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