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雨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在身外披了一件外氅,走到门边,故作镇定道:“苏灵雨出来了,请游黄门引路吧。”
游囍略带怜悯又隐含嘲讽的眼神瞄了苏灵雨一眼,行过礼转身便出了清涛苑大门。
游囍来时是没备车马轿撵的,苏灵雨也只得步行。虽然旁边各人均对她照常行礼,一路上却有意无意的将她夹在人群中央。苏灵雨冰雪聪明,立时猜到多半是静贵嫔夏若卿小产的事牵连到了她,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几与夏若卿毫无交集,怎么会惹上这等麻烦?
走到半道上,天上黄昏憋下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开始洒落,苏灵雨身上只穿着就寝的单衣和一件外氅,被雨一浇再被风一吹,冻得直哆嗦。青绡在旁边看得心疼,顾不得颜面将外衫解给苏灵雨搭着,却也不济什么事。苏灵雨心跳如擂鼓,伸出一手紧紧握住青绡的手,就像入宫那日一样,对路的尽头充满彷徨与不安。
远处终于露出光亮,随着前进亮点越来越大,正是灯火辉煌的宁安殿。
游囍加快脚步,苏灵雨也只得跟上,只走得气喘吁吁。只是游囍未直接进正殿,而是绕到偏殿将苏灵雨带进暖阁。暖阁中也是灯烛尽点亮如白昼,屏风被撤到一边,露出内室的床榻。床榻上半卧半坐的是静贵嫔夏若卿,而在榻畔放了两张椅子,上位上坐着的年过半百的端庄贵妇,面色冷冽,正是太后。稍下的座椅上坐着的却是已然久病容颜憔悴的皇后。
苏灵雨急忙跪倒行大礼,道:“妾贵人苏灵雨,叩见太后,太后福泽延绵。叩见皇后,皇后万福金安。拜见静贵嫔,静贵嫔安。”
“苏灵雨?抬起头来。”
苏灵雨依言抬头,太后面无表情,冷笑道:“哀家记得你,苏鸿之女对吗?果真灵秀娇美。”
“谢太后。”太后的语气并无善意,苏灵雨惴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胡乱应了。
“哀家今日叫你来,是让你看两样东西。”
太后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黄门捧了盒子走到苏灵雨面前。但听太后又道:“让她瞧瞧,可识得这些东西?”
苏灵雨不明所以,迷茫地盯着黄门手中的盒子。两个盒子同时开启,露出内里的事物。一个盒子中装着一段花枝。枝呈四棱形,密被白色星状细绒毛,顶端长有一朵浅蓝色花朵,花萼卵状钟形,花柱细长,盒子一开立刻有一股浓香扑鼻而来。苏灵雨从未见过这花枝,却觉得香味似曾相识,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过。
另一个盒中的物件苏灵雨倒是再熟悉不过,是那根她“赠与”静贵嫔夏若卿的沉香木芙蓉花步摇。
“苏贵人,你可见过此二物?”皇后低咳了两声,问苏灵雨。
“回太后、皇后娘娘的话,妾只识得这根步摇,至于花枝从未见过。”
“当真从未见过?你好生闻闻看,即便没见过花枝,香味你总该是熟悉的。”太后说完此言,面上露出憎恶之色。
苏灵雨诧异又委屈,却也不敢违抗太后命令,只能靠近花枝,闭目轻嗅。
浓烈馥郁的香味涌入鼻中,脑中顿时清醒爽利,回味幽甜。苏灵雨总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再嗅了次,脑中豁然开朗,一下子想起是在哪里闻过。
望春宴上珍婉仪让寻的绣球上,就有这种花枝的香味!
只是那绣球上的香味甚淡,显得异常清雅,与今日的浓香不同,是以苏灵雨一时间竟没将两者联系起来。
苏灵雨瞧了瞧花枝,再瞧了瞧那根沉香木步摇,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引入了一个套子之中,却仍旧没想明白这个套子是个什么样子。
“想起来了是吗?”太后坐在上位上,冷冷注视着苏灵雨的一举一动和脸上的微妙表情。苏灵雨顿悟时流露的惊讶,也没逃过她的利眼。
没等苏灵雨回话,太后突地又冷喝道:“不过一介小小贵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静贵嫔的胎!哀家看你是活得腻了!”
太后暴喝的同时外间天上炸雷骤起,苏灵雨被惊得全身一哆嗦,不由匍匐在地,半晌才颤声道:“妾不明白……太后何出此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不愿招,哀家便替你说了吧!你嫉妒静贵嫔有孕,将步摇浸透迷迭香,再赠于静贵嫔。迷迭香香味可致人滑胎又不易露痕迹,若非哀家命内府阁一样一样查静贵嫔贴身的东西,险些就让你逃脱了去!你面相灵秀娇美,内里却是心如蛇蝎。歹毒无情至此,帝王身侧、后宫之中,岂能容下你这等狠辣之人!”
太后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重重捶打在苏灵雨心上。苏灵雨目瞪口呆,一时竟忘了辩解,直至太后最后这句话,无异于定了她的死罪,苏灵雨呆了片刻,一个激灵,才开口道:“太后……妾……是冤枉的!求太后、皇后、静贵嫔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紫砂的地雷mua!谢谢留言的妹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