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西明钞丰作江,有个叫刘承节的人,多年了,一直在赣州当着税官。因为工作时间长,就把家也安在了赣州,娶了亲生了子,只当自己一辈子都会在赣州不挪动了。
然而,某天,刘承节收到一个消息。上头有意动一动他,但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临安一趟,述述职,然后再做安排。
都说人挪活树挪死。但刘承节却不这样想。自己在赣州也算是经营多年了,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想动了。
哪怕是把自己调回老家明钞,自己也离家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去打理。再说,自己的儿子又小,这么挪来挪去,小家伙的教育也是个难缠的事情。
因此,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刘承节就收拾了些东西。去临安述职是必须的,但是,关系的打点更重要,自己能不能不挪动,着力点还在关系的维护上。
往日里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也得拜会拜会。在给妻子交代好一切之后,刘承节就带着自己的儿子,牵着匹马和一个老仆出发了,一路往东边走。
连续数日奔波之后,刘承节主仆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到贵溪。
进贵溪城的时候已是大中午。顶着太阳一路赶路,对刘承节和家里的老仆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刘承节儿子,可就遭罪了。
看着儿子怏怏地样子,刘承节就合计着,是不是在贵溪的驿馆里歇歇脚调整一下。毕竟皇帝疼长子百岁爱幺儿嘛。
可惜天不遂愿,驿馆里早已客满,并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提供给刘承节主仆三人。望着一脸倦容的幼子和气喘吁吁的老仆,刘承节心中一阵不忍。
不过好在官办的驿馆虽然客满,但因为实际的需要,在官营的驿馆附近,常常有着许多民营的客栈,与官驿对比,这些民营的客栈通常称为逆旅。
从驿馆门口离开没多远距离,刘承节就寻到了一家逆旅。虽然没有官方的招牌,但好歹能让大家暂时歇歇脚、恢复一下。
主仆三人进店以后,刘承节忙不迭地向店家呼喊:“快给我们上些吃食来!”说话间,他还顺手将马拴在了院子里。
不多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便被店家一一端上桌来。恰在此时,又有一群行色匆匆的商人鱼贯而入,进入店内准备用餐。
然而由于店里比较窄,空余座位已是寥寥无几。无奈之下,其中几位商人只好略显局促地挤坐在了刘承节主仆所在的桌旁。
都是赶路人嘛,相互招呼了几句之后,对这几个商人和自己挤在一起,刘承节也不是很在意。
不过,大家埋头用饭的时候,那几位紧挨着刘承节而坐的商人却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各自此次所携带的货物究竟能够卖出怎样一个价钱。
起初只是低声细语,但慢慢地,几个人就相互吹嘘起来,这个说自己带的什么什么,那个说他又带的什么什么。
你来我往之间,有一个商人就说话了。“我这回带的广香,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来的。你们那些东西,就不要和我比了。“”
……
常言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开始的时候,刘承节主仆还是吃着自己的饭,不操他人的心。
但现在,听到他们说起广香,刘承节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这东西,不仅仅是药材,同时也可以作为上等的香料。虽不如麝香那么名贵,但质地好的广香,在临安城里可是流行得很。
要是眼前这些人口中的广香,当真具备如他们所描述般的卓越品质,倒不妨购置些许。待到抵达临安后,将此等好物送人,也是一桩雅事。
有这层想法之后,刘承节就放下了筷子,面向同桌那个自称带着广香的商人。“不知阁下的广香售价几何?其品质又究竟怎样?可否详细道来?”
眼见有人对自家的广香表现出浓厚兴趣并主动询问相关事宜,那人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将自己所携带的这批货物夸赞得天花乱坠。
对于商人的说辞,已经担任多年税官的刘承节心中自然跟明镜儿似的,他毫不客气地催促道:“别光耍嘴皮子,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瞧瞧!”
等那商人把广香拿出来以后,刘承节只是摇头,一脸的不屑。
“就凭这等低劣品质的广香,居然还要如此之高的价钱?难道真以为某家没有见过世面不成?”刘承节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