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江燃听到了ian拆分出售的消息。
要搁寻常的公司,这也算是一条挽回损失的路线,但于ian就不同了,这间俱乐部本就是江泽借资搞起来的,资产并不完全属于他自己,因此如今破产清算,债主纷纷坐不住了,找不到入狱的江泽,这笔债自然就算到了埃德加头上。
江燃本以为对方会跑路,没想到竟然是咬牙硬撑了下来,想出了拆分出售这招,看来还不算太懦弱。
不过可惜的是,圈内压根没人愿意沾手一个声名狼藉的俱乐部,而圈外想捡漏的,又将价格压得极低,因此消息放出去基本无人问津。
就在埃德加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挑了个日子,江燃带着债权书上了门。
“这是……什么意思?”埃德加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泰然坐在办公桌后的江燃。
“我把江泽背负的债务从各个投资方那里买下来了。”江燃淡淡道:“也就是说,我现在才是你们的债主。”
埃德加瞬间瞳孔颤动,握紧拳头:“你就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先别急着动怒,假如从今往后要一个人过活,我想你应该先学会尊敬坐在你面前的人。”说着,江燃又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收购协议,看看吧,签了它,你就可以抵消一部分债务。”
收购?没有得到臆想中的刁难,埃德加面露惊异,低头看向桌上的文件,如果这是真的,可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将信将疑地将文件捡起来,埃德加仔细了一番,发现里面不光没有刻意趁火打劫的条款,而且股权和资产抵消债务的比例也放宽了,甚至说是在做慈善也不为过。
埃德加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感到无地自容的难堪,一方面他又暗想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江燃根本不差钱,那么对方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债务全部一笔勾销呢?想着,他抬头偷觑了江燃一眼,却正好对上对方沉静的凝视,刹那间,埃德加感觉心底那点龌龊都被看透了。
“怎么样?”江燃适时挑眉问道。
埃德加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此时此刻他与江燃针锋相对那点气焰已经完全消弭,这种场景,让他又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矮小的自己仰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谦卑渴望的视线,妄图引起他们高高在上的怜悯,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去讨好强者,而眼前的江燃显然勾起了他这种惯性,抿了抿唇,他低垂着眉眼道:“你说一部分的意思……”
江燃也不是什么刚步入社会的愣头青,闻言马上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蹙眉道:“你想让我免去剩余的债务?”
生怕对方指责他贪得无厌——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埃德加慌忙解释道:“你知道的……公司法人还有对赌协议上都不是我的名字,要不是江泽入狱,这些债务本来都不该由我来承担……”
“你是想说这些债务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你只是出于道义才来偿还吗?”江燃打断他,似笑非笑道:“虽然文件上没你的名字,但当初享受这间俱乐部为你带来的红利时,你有抵触过吗?”
埃德加哑口无言。
气氛诡异得沉寂下来,江燃盯了他良久,直将后者看得头皮发麻,才忽然道:“埃德加……要知道,我并不欠你什么,相反,倒是你曾经针对我良多,而现在之所以帮你这把,是因为我不想把你逼上绝路,然后让这世上从此多个恨不能将我碎尸万端的人,老实说,我觉得为了江泽那种人结下这种仇怨没必要,你的所作所为也不至于让我非要赶尽杀绝……当然,你也别想我有多慈悲,毕竟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所以剩余的债务,你可以在十年期限内慢慢偿还。”
获知了江燃放过他的理由,埃德加的目光渐渐转向迷茫,他忽然不知道从前那些忌惮和仇恨的意义何在,若说曾经江燃在他心中只是一座巨大模糊的阴影,那现在真正接触后,对方的轮廓逐渐有了形状,这时他才发现有些东西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他其实不是非要翻过这座山峰才能生活——或许接受山峰就在远处屹立的事实更好。
“可是……没办法再打电竞。”彻底放下执念,如同卸下了包袱,也好似失去了裹挟自己前行的动力,埃德加恍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就是这种平凡人,他黯然道:“……连俱乐部也失去了,我还能做什么?”
似乎是对他的疑问感到古怪,江燃不耐烦道:“如果我没打听错,你手里应该还有份生父补偿的抚养费,那就拿着这笔钱回去念书,找个合适的城市买套房安身立命……你才十八岁,干什么来不及?”
微微一怔,埃德加没想到自己感到惧怕的未来在他口中竟然如此轻易,不过转念一想,在无父母依靠那些年,江燃两兄弟或许就是这么拼搏过来的,思及此处,埃德加难以说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相比之下,他从前那点沾沾自喜的小才能实在太过浅薄了。
默默在收购协议上签下名字,扣上笔盖,埃德加一时不敢抬头直视江燃,他嘴唇蠕动了半晌,似乎想酝酿出一些道谢的话,但还没等他说出口,江燃那边就已经利索得收起文件,对他稍微一点头,便毫不留恋地迈步离开了。
等埃德加再次见到他的身影,已经是在市中心某座知名大厦的大荧幕上,对方正站在冠军领奖台上,面对镜头笑得格外张扬,仿佛将一切阴霾波折都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