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这才将九姑娘在园子里失了踪影,柳絮怎么求到兰溪跟前,兰溪又是怎么安排的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三太太听,三太太听得阿久不见了踪影,到处找了也没找着,便白了一张脸,又听得兰溪桩桩件件都安排得妥当,心下不知为何,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余下的一半,却非得见着小女儿平平安安归来才能完全放下。略微思虑了一番,她也没有急着到园子里去,她身子还在将养当中,毕竟病得时日长了,内里虚着,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冷,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追去了园子里,受了冷风,着了凉又病了反而添乱。只是冷着脸训了林妈妈一番,却也知道她和兰溪是为自个儿着想,终是没有忍得下心过于责备。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这不中用的身子给拖累的,想着这些,三太太越发对自个儿从前的执拗感到厌弃,越发坚定了自个儿得彻底改变的心。
经了陈姨娘闹的这么一出,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等到了两个女儿浑身狼狈的归来,兰溪的右手臂和指尖更是伤得惨不忍睹,三太太自是气难平,你让她心中如何不恼怒?
兰溪听罢,却暗暗皱起了眉。先是兰沁失了踪,莫名其妙跑去了那已经荒废了的小花园,再来她就要安全地将兰沁带下假山,关键时刻却有人出声惊了兰沁,害得她们姐妹两个险些从假山上滚落下来,就连她特意嘱咐了林妈妈,瞒得密不透风的母亲这里,也能因着一个陈姨娘,将事捅到母亲跟前,若非母亲这些时日,已变了许多,依着她以前的性子,要么是当下便被吓晕,要么不管不顾去了园子,担惊受怕,又吹了冷风,怕也逃不过一个大病一场的后果……。兰溪越想便越是心惊,眼里便越发的冷,看来,这事儿还真就得审得明明白白!
这方刚说罢,秦妈妈便隔着帘子求见,兰溪目光微闪,心里明白她暗地里交代秦妈妈的事,必然已经妥当,这才朝三太太道,“母亲,今日这事阿久房里的人都逃不得干系,所以稍早时,女儿便擅作主张让秦妈妈将人一并叫来,好让母亲能问得个仔细。”
三太太一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难为我儿想得周全,那便让秦妈妈把人都叫进来吧!”
一时,秦妈妈带着兰沁房中一众仆妇丫鬟进到花厅,朝着三太太和两位姑娘行过礼,兰溪冷眼扫过去,见个个脸色都是惶恐不安,不由冷笑一声,看来,都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就不知,哪些是无辜池鱼,哪些又是罪有应得了。
三太太这才招手将兰沁唤了过去。兰沁经了这么一遭,显然吓坏了,自梳洗清理,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就赖在被特意唤来的奶娘怀里,脸整个埋在奶娘胸口,没有吭过半声。这会儿三太太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却见她小脸苍白,神色仓皇,不由心中一痛,有些不忍,却又知道今日之事若不能弄个清楚明白,将背后的牛鬼蛇神处置了,再不济也得杀鸡儆猴,否则,日后才会酿成真正的大祸,遂咬咬牙,狠狠心问道,“阿久,你告诉娘亲,你今日怎的会不跟柳絮说一声,就自个儿跑了?还爬到假山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三太太问到后面,难免有些急,那语调了带了两分锐利,兰沁便愈发的瑟缩了,不只不说话,反而扭过身子,哭着要扑到奶娘怀里。
兰溪看了,不由叹息一声。走上前,道,“阿久!阿久!”
兰沁望着兰溪,愣神了片刻,小眼睛偷偷瞄着兰溪的右手,那里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上了药,但兰沁死死望着,小小的心房里却没有忘记方才伤口的触目惊心。兰溪见兰沁终于又平静下来,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将她环在怀里,放低了嗓音,柔缓地问道,“阿久,不要怕!你告诉五姐姐,怎么想到跑到假山上去了?又是为了什么离开柳絮姐姐身边,母亲不是教过我们,要做什么,去哪里,都得先跟身边的人交代过了,有人跟着才能去吗?阿久是不是忘记了?”
兰沁仍然只是愣神地看着兰溪,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就在众人都以为又问不出什么的时候,却听着一道细弱的嗓音低低地响起,道,“我……。是忙着去追小花,所以忘记了……娘亲,阿久错了!阿久不该没有知会柳絮姐姐一声,就自个儿跑开,更不该爬到假山上去……。我只是看着小花爬上去了,所以忘记了娘亲交代过阿久的,不许爬到高处……对不起!娘亲。阿久知错了,你别生阿久的气!”
三太太见了那噙着眼泪,懂事的小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展开双手将香软的小人儿搂进怀里,眼里的泪便落了下来。
兰溪听了,眼中灵明一闪,问道,“小花?莫不是那只花色的小猫?”她还记得差点儿滚下去的时候,见到过那么一眼。
兰沁窝在三太太怀里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这时,跪在下边儿的柳絮道,“九姑娘一直喜欢这些猫啊狗的,前些日子便央着太太要养一只,太太说九姑娘身子弱,怕这些个猫狗不干净,不允她养。谁知,前几日,姑娘在园子里玩儿的时候,遇着了一只也不知从哪里跑来的花色小猫,便爱跟它玩儿在一处,因为那小猫是只花色条纹的,所以九姑娘便唤它小花。”
兰溪听后,脸色却不好看,厉声喝道,“你既知道,方才为何不说?”
柳絮瞬间涨红了脸,嗫嚅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天啊!眼前不过九岁的五姑娘,那气势竟比三太太这个当家的太太还要厉害上两分。
“五姐姐,你别怪柳絮姐姐,是我见着小花太欢喜了,忘了跟柳絮姐姐说一声!五姐姐——”兰沁在边儿上小声地求情道。
兰溪额角紧绷,沉着脸色不置一词,末了,狠狠地扫了柳絮一眼。目光转向一排红木圈椅边,被捆成了个粽子的人,“你又叫什么名字?在哪处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