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完下人,朱赢照例去两个伤病患房里走一圈。
凌霄用了最好的伤药,伤势恢复得还行,趴在床上一边大嚼鸢尾给她的零食一边中气十足地大骂穆小峰,朱赢倒是不担心她。只尚嬷情况不太好,一直都未醒。刘芸是福阳公主的人,若此事真的与她有涉,显然是福阳公主得知尚嬷背叛了她投向自己,故而杀她泄愤。如此,可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
朱赢也不能理解福阳公主的脑回路,抢驸马的人明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自己跟她不共戴天了一般?在尚嬷告诉自己此事之前,她对当年这桩公案毫不知情好么?难道仅仅因为当年傅攸宁曾向皇帝求娶她朱赢,便值得她一直记恨到如今,非置她于死地不可?这公主病到底是有多严重啊啊啊!
穆小峰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不过半个时辰,就拿来了刘芸的口供。
刘芸的确在尚嬷的枕巾上动了手脚,而这用来动手脚的药粉,却是崇善院外面的一个丫头给她的。具体哪个院的刘芸不知,只知对方用的是当初她和福阳公主约定好的联络记号。而且她负责的只是在尚嬷枕巾上下药,让尚嬷脱发而已,至于尚嬷中毒之事,她并没有参与。
穆小峰兵贵神速,不用朱赢吩咐就已经派人去秋尚斋追查芝麻粉了。既然尚嬷脱发是人为,那么毒一定在芝麻粉中。
朱赢自是不可能放过那个给刘芸送药粉的丫头,于是亲自去禁闭室看了刘芸,据她描述手绘一张素描像,然后备了些礼物去辉先院看望孟氏。
辉先院看着比崇善院似乎略小一些,曲水回廊亭阁玲珑,颇具几分文人式的淡雅和秀致。
朱赢一行一路走一路看,快要到正居前,忽一容貌艳丽体格风-骚的豆蔻女子带着俩丫鬟招摇而来,见了朱赢,翻了个白眼便擦肩而过。
朱赢:“……”
三七冷笑,对一旁领路的辉先院仆役道:“贵院真是好教养。”
那男仆见艳丽女子走得远了,才讪讪道:“这是大爷新纳的妾室,大爷心尖肉一般的人物,院里没人敢得罪她。”
三七还想说什么,朱赢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话,一行径直去了正居。
孟氏早迎了出来,她年近三十,文静瘦弱,近来似乎又清减不少,笑起来眼角都有了皱纹。
不过区区数月,朱赢却觉着她似乎老了数岁。
想来也合该如此,孟氏之父在大旻不过是个六品官,否则也不会拿嫡长女配琅琊王质子。在帝都时还好些,孟氏离娘家近,可时时走动来往,有什么委屈也能对爷娘兄弟倾诉,而李延寿身为质子,自然处处低调不敢逾矩。可如今来了缅州,情势立刻逆转,李延寿身为琅琊王嫡长子,又是孙王妃所出,在琅琊王心中分量自不一般,权势地位一夕皆有。而孟氏却远离家乡亲人,自己年华不再,看方才那小妾的跋扈样,只怕李延寿也是好色忘义之人,与她的夫妻之情不深。两个孩子都在十岁上下,还未长成,不能护母。
朱赢原先还觉着自己可怜,可看到眼下的孟氏,才知什么是真正的无依无靠束手无策。
两人寒暄片刻,便无话可讲。朱赢觉着她可怜,想着自己与她也算半个老乡,这样单纯地来看她一回也是好的,还是不要拿画像出来问她了。
正要找个借口告辞,孟氏绞着手局促道:“公主,上次……华胜之事,我委实不知情的。我也不知蓉华那丫头怎么就掺和进去了……我知道我这样说你未必相信,可是……”她急得不知该如何措辞,眉头都耸成了八字。
朱赢一眼看去,就见她鬓角两根白发,以她自己照镜子的角度许是看不见,可是旁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伸手按住孟氏的手,柔声道:“大嫂,你说我就信。”
孟氏霍然抬头看她,眼中泛起了感激的泪光。
朱赢有些不适应这样场面,便道:“大嫂,你好好保养身子,孩子们还小,你得为他们保重才行。若有闲暇,来崇善院找我,只别是相对纳鞋底,旁的我都能奉陪的。”
一句话倒又引得孟氏笑了起来。
出了辉先院,朱赢就将画像给了三七,令他暗中去打听。
午饭过后,穆小峰过来向朱赢汇报追查进展。
原是秋尚斋一负责磨芝麻粉的伙计被人收买,那人谎称他与另外一人在争一笔生意,听说那人最近在秋尚斋买芝麻粉,便央伙计给那人的芝麻粉里加点料,并言明这料只能让那人轻微泻肚,没有力气去与他争生意而已。
那人给伙计十两银子。伙计怕人家吃了芝麻粉泻肚会找上门来,那人说即便找上门来抵赖就是了。伙计贪钱,便应了,认准了崇善院去买芝麻粉的仆妇,每次但凡她去,伙计便拿加了料的芝麻粉给她。
只是伙计虽找到了,那叫他加料之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朱赢听说张正已经认出毒物,正在配制解药,便放心了些。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朱赢认识到,买个田庄真的很有必要,即便不为挣多少钱,至少保证自己每日食材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