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仪侧过头,被萧怀瑾身后带来的光一瞬耀了下眼,也是在那一刻,萧怀瑾看清了她眼中的泪光。
他想起了,她先时的控诉‐‐她做下这一切恶,不为陈留王,是出于爱所生的恨。
其实他那时尽管悲痛,但听到她这样说,却还是有点点高兴的。
至少她是爱他的,不是为了卑劣的任务才做下这一切。所以他还想来见她,还想听她申辩,因为她至少爱过他,而他很久没被人爱过了。
白婉仪跪坐在琴边,话说得平淡且直接,没有任何楚楚可怜的哀求。&ldo;陛下从未问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腌臜事。&rdo;
她称自己的身份,所做的密探之事,是为腌臜事。
&ldo;那些都不重要了。&rdo;萧怀瑾心下黯然,知道了有用吗?苦衷并不能成为作恶多端的缘由,否则谁不苦呢?谁都可以作恶了。道理不是这样的。
&ldo;既然你做了,就有你的原因。结局是它发生了,你潜伏在我身边,而萧嗣运和朝廷撕破了脸。&rdo;
白婉仪轻轻摇了摇头:&ldo;不,它很重要。重要到,我得向您讲完,您会感谢我的。&rdo;
看吧,褪下了温柔的表象,她其实是个这样偏执且自我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她觉得是重要的,需要说的,她就一定会说。才不管别人觉得重不重要。
陌生。萧怀瑾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她,却仍不愿意割舍。
也许她是想打动他,以求得活命。于是他认真听着,这么多天终于集中了一趟精神。
&ldo;我给您讲过游侠的故事,还未讲完呢。您很喜欢玉隐公子的故事,我总要把结局给您说完。不然……&rdo;白婉仪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ldo;是对听众很不厚道的事。&rdo;
这是德妃曾经有一日戏说起来的。她说所有讲故事讲了一半没有下文的说书人,她都想送去阉割。
那时贵妃被逗笑了,白婉仪也跟着笑起来。大家都笑了,为德妃的诙谐与风趣。虽然后来,因为德妃落难,大家都自扫门前雪,生怕受牵连。然而浸透在时光里的回忆还是风趣的,她也总还记得。
心里就对萧怀瑾还有这么个牵挂。
。
虽然萧怀瑾很想听,但他没料到是在这个时候听。
性命攸关的时刻,无关紧要的故事。
他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没有打断白婉仪。
只听她的字调语速和先时全然不同,娓娓道来:
&ldo;上次似乎讲到他收复了城池,受万民敬仰。其实后来,也没什么后来了。玉隐公子的一生极其短暂,还未及盛放就已凋零,只是那含苞欲放的姿态太美,所有期待盛放的人,就将他开得最好的时候,记在了心里。&rdo;
萧怀瑾默然不语。
他既无心听什么故事,又猜想白婉仪大概是有所用意。
白婉仪一双慧彻的眼睛,定定望着他:&ldo;陛下不好奇他怎么死的吗?您之前肯定会打断,问几句的。&rdo;
萧怀瑾摇了摇头。他已经足够难过,为什么听故事也令人惆怅。
白婉仪也不再问他。&ldo;其实他的罪名,简单到有点滑稽。他因为家族的株连,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掉啦。&rdo;
‐‐好简单的说法,好复杂的结局。萧怀瑾心头涌起悲悯的感觉。很难受,是很难受。
&ldo;他被判了腰斩弃市,死的时候没有气绝。&rdo;
这个死法,萧怀瑾愕然,心中隐隐有所动,对上了白婉仪清澈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