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叶恒宁想要把裴孟送上手术台的决心越发坚定,给他做一半麻醉!让他清清楚楚地体会到自己的肌腱、筋膜、骨膜被一一剥离的痛苦!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帮叶恒宁拿棉被的警务人员抱着一床崭新的被褥走了进来。
“被褥是刚晒过的,干干净净的,周队长他们出去吃饭了,吃完会给你带一份过来,那时候我再给你送进来。”警务人员对叶恒宁显得格外友善,这让一旁的典当行掌柜不禁眼热不已。
“那我呢?”掌柜禁不住插嘴问道。
民国时期并没有明确规定必须为审讯室内的嫌疑犯提供餐食,即便有相应的预算,以那时官场上贪腐盛行的情况来看,恐怕也被一层层搜刮殆尽了。
警务人员瞥了一眼典当行掌柜,冷哼一声,并未回应。身为一个老板,竟然如此不懂规矩,还想在这里讨要饭菜吃。
典当行掌柜见警务人员这般神情,立刻醒悟过来,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刚才只因看到叶恒宁受到优待,一时冲动才冒出那样的念头。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四五枚银元。
“长官,能不能请您帮忙带一份晚饭给我?还有杨得志杨科长,我和他认识,能否劳您帮忙带句话过去?”
警务人员目光落在审讯桌上的五枚银元上,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意味不明地望着典当行掌柜:“带话?”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配合调查是我应当做的,绝对不多说半个字,我发誓。”典当行掌柜慌忙解释,被警务人员这样盯着看,他紧张得脸上汗水直冒。
民国时期的警察权力之大,恐怕是后世人难以想象的。后来华夏网络上经常能看到meiguo警察滥用枪支伤害民众的消息,觉得匪夷所思,而在民国时期,警察们的跋扈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多人在审讯室内无法脱身,或是死在里面,亦或是在担架上被人抬出去,这类事情并不少见。
典当行掌柜觉得自己能有叶恒宁陪伴在身边算是幸运,这些乡警对叶恒宁的态度还算不错,因此他在审讯室内也没有遭受太多的皮肉之苦。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大学生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大学生可以走,但他自己未必就能走得掉。
一旦这位大学生走了……典当行掌柜便想着给自己买份“保险”,于是就有了请警务人员代为传话这件事儿。
“你们以为我们会怕这个?”警务人员讥讽地一笑,“我们属于一处,直属裴局长管辖,虽然裴局长现在被暂时降职,但这只是暂时的,甭说是杨得志,就算是二处三处处长,见到我们一处的人也得客客气气的。”
年轻的乡警显然对身为一处成员的身份深感骄傲,“咱们局长,可是一位坚守古训的老前辈呢,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掌权的是裴局长。”说着,他朝叶恒宁伸出大拇指,赞赏不已。
叶恒宁默默无言。
一旁的客栈掌柜眼眶泛红,连连叹气:“既然这样,那刚才为何提起传话之事,态度却又阴阳怪气呢?”
乡警帮助叶恒宁在屋角安置好床位,然后回答了店主的疑问:“你这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啊?多少年来的生活经历都去哪里了?这几个银元是管饭的钱,传话的价码可不一样。”
叶恒宁翻动书页的手劲过大,险些将书撕裂。要知道,在1933年的物价水平下,一个普通的体力劳动者一个月工资也就只有六个银元而已。而这名年轻乡警的那份习以为常的态度,显然是这类现象的常态。
在这个缺乏法规和秩序的时代,弱者能够生存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叶恒宁紧紧咬住嘴唇,内心不禁涌起兔死狐悲的感慨。
听见此言,店老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将脖子上的金项链和手中的金戒指取下,摊在桌上:“哎呀,是我糊涂了,这些年真是活得不像个人样。你看这些……”
乡警这时笑了,走到桌子前,一把抓起银元、金戒指和金项链,正准备揣进口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赵队长,赵队长,您没事吧?”
“赵队长!”
“赵队长吐了!这吐出来的什么东西!”
“赵队长,别,您可别晕过去啊!”
第六章医者
审讯室内,乡警闻声立刻抛下手中的财物,向外奔去,口中还不住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作为医者的叶恒宁,自然下意识地跟着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