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大多是见多识广的老学究,但即便是他们也难以理解这些现代医学词汇。这个时代的信息与知识交流犹如蜗牛行进一般缓慢,即使是最为博学的人也无法立即领会其中的道理。
“打个比方吧。”叶大夫抬起手臂,“如果这儿掉了块肉,我得从旁边找一块差不多厚薄的皮肤来贴上,不然太厚会长得不均匀,而过薄又容易空掉。”
人群恍然大悟,点头的模样仿佛是一群学堂里乖巧的学生听着老师教导。
接着他又详细解释如何选择皮片厚度以确保其与周边组织相匹配,就像是裁缝缝补衣物时对线头的精心挑选,使得最终成品既紧致又有弹性。
正当他准备继续往下说时,走廊尽头忽然走来了位熟悉的面孔——那人好似无事人般朝这边招手致意,令得一向冷静沉稳的叶大夫心跳骤停了一瞬。“大夫,请问之后怎么办?”琼斯夫妇的儿子恭敬如弟子向恩师求教问题般询问道。
回过神来的叶大夫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变化。“如果移植来的皮肤无法很好地与脸部其他部位相接合,则意味着血供缺失会导致皮层死亡,手术即告失败。”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用柔软的棉絮压紧以促进融合的做法。周围听众皆肃然起敬,投以仰慕之意的眼神看向这位年轻的东方郎中。
“那我们该等多久才能知晓这新补上去的一块能否成功长好呢?”托马斯忧心忡忡地质询起来。所有人都期盼着答案;小莉莎也紧张兮兮地抓紧担架边缘。
“大约三至七日内即可得知存活情况;再待上十四个日夜后方可拆线。痊愈过程需视个体体质差异,倘若留有明显痕迹恐还需再次施术矫正,所幸伤口虽深但位于相对隐蔽处,我已尽量依循肌理走向细心缝制,日后待莉莎头发长长些便可遮挡一二。”末了他俯身温和地叮嘱小女孩。
后者感激涕零:“多谢您啦,大夫!”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哽咽。
安慰完孩子,随即向她父亲交代了几句嘱咐便送二人离去。没走出几步远,担架上的莉莎突然转头朝向那位救命恩人喊叫起来:“大夫,假如……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万一将来伤痕真的淡到无人注意的地步——我能不能长大后追求您,做您的未婚妻?”
七八岁女童竟一本正经谈起情爱之事,引得在场所有成年人无不惊诧莫名:路过的同行纷纷驻足倾听、琼斯两口子忍俊不禁爆发出笑声;唯独托马斯面色略显尴尬但目光之中却闪烁着感激之情……
最纯真无邪的孩子们总是能准确分辨哪些大人对自己是真心付出;相比之下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裴泽弼则是神情古怪——自己居然连个孩童都比不上,顿时感到一丝苦涩泛上心头。
叶大夫嘴角微微扬起,眼眸弯成月牙状:“行啊!只要你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且心意依旧未变,届时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听到肯定答复的女孩兴奋不已高呼庆贺。
洁白如雪的绷带映衬下绽放的笑容,在那一刻成为了医院里最为动人心弦的风景。
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解释的叶大夫取下面罩,正巧遇见迎面而来的熟面孔——他低下头仿佛整理袖边般轻声问好:“你怎么这时候出现了?”
作为县长亲信秘书官的裴泽弼并没觉察对方细微情绪波动,迈开步履径直走向刚刚目送离去之人身旁侧目打量那个大胆表白想要成为“恋人”的小丫头片子,心中暗叹一声——毛还没长齐就敢说出这种话……
“你大舅他们下午在我那儿办事,我看他腿脚还是有点不对劲,想着就算不做手术,先来检查一下也好。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了,可没人接。”裴泽弼仿佛很随意地说道。
实际上,他的心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昨晚一整夜,裴泽弼根本无法入睡,那股突如其来的炽热情感让他措手不及,从朦胧到热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打靶场抱着他,握着他的手,那股灼热的感觉仿佛烫伤了他的心,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件被汗水浸湿的薄衬衫,两人靠得如此近,近得甚至能感受到他纤细而笔直的脊椎骨,一直延伸下去……
一旦拥抱过光,就不想再退后了。裴泽弼哪里是为了带张鸿来做检查,完全就是找个借口见叶一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