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崔主任现在年纪上来了,都快退休了,那种动辄几个小时的大手术崔主任身体吃不消呀,我反正是听说现在科室级别最高的手术都是江医生和沈医生主刀,崔主任最多会在旁边盯着,多数时候都不上手了。”
“你别瞧不起男医生噢,”蔡大姐说:“你没看人家外科的大夫大部分都是男医生啊,那是因为男人他做手术力气大,一站能站几个小时腿都不抖一下,好些女医生体力没那么好呀。”
蔡大姐撇着嘴,跟马浩骂了他亲儿子似的,“你现在看不起江医生,说不定你老婆的主治医生还不如江医生嘞。”
马浩面色一脸尴尬,他和阮秀芳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媳妇能让江医生给动手术吗?”
蔡大姐对他的转变有几分不忿儿,故意翻了个白眼凉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呀,江医生忙得很嘞。”
马浩想起之前通知他们来医院,给他们初步说明病情的都是邵乐,心想莫不是邵乐来给阮秀芳开刀,又讪笑着递了跟香蕉给蔡大姐,讪笑着问:“那邵医生动手术怎么样呀?”
蔡大姐对马浩翻了个白眼,还是看在香蕉的份上回答道:“邵医生我不晓得呀。”
当时联系她的是江叙的另一个学生,蔡大姐对邵乐并不了解。
马浩又看了看阮秀芳病床牌上写的管床医生“于桑”,“那于医生呢?”
“于医生我倒是问过,他说他的什么等级不够,做不了恶性肿瘤的手术。”
她说着又想起来刚刚于桑的态度,“你怎么得罪于医生了,于医生脾气那么好,一说一脸笑的,我看他刚刚好像不太待见你啊。”
蔡大姐平日里就爱八卦些家长里短的事,一双大眼睛丝毫没让年龄和病魔磨没了光,反而愈发炯炯有神,她直勾勾地望着马浩,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好奇了。
阮秀芳在旁边听了半天,本来之前马浩在医院撒泼,她就气得很,回去还跟他大吵了一架,正冷着战呢,没想到就被医院通知了得病的噩耗。
这一路她神情恍惚,马浩一直陪在她身边跑手续拿检查报告的,她没了心思再和马浩计较,这会儿让蔡大姐说了这半天,她精神缓和了不少,气也上来了,忍不住冷冷剜了马浩一眼,对蔡大姐道:“说出来我都替他丢人,我看病的时候,他闯进来差点把人医生给打了。”
她这话一出,蔡大姐的脸色就变了,“你就是那个在江医生看诊的时候医闹的混蛋?”
这件事儿她昨天就听说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科室也没有蔡大姐不知道的八卦,昨天她就气得拉着隔壁床的年轻姑娘骂骂咧咧了半晌,没想到今天正主就坐到了自己身边,自个儿还吃着他给的香蕉。
蔡大姐生气地咬下最后一口香蕉,把香蕉皮丢进了垃圾桶,“我就不明白了,江医生人品医术都没话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找他的茬?”
马浩的心里已经动摇了,可是面对蔡大姐的质问,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地坚持道:“他一个男的,给我老婆看身体,恶不恶心。”
“我是看那是专家号才挂的,人家看病人也是看怎么治病,心里头才没有你那些龌龊心思嘞。”阮秀芳说:“再说要是医生真的心术不正,我自己看不出来吗?”
蔡大姐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合着你老婆都没意见,你一个家属在这儿蹦跶什么劲儿啊。”
“大妹妹,”她对阮秀芳说:“我说话不好听,也不是冲你,我听出来了,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但你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人家医生在一线累死累活的救人,他在背后捅刀子,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还好江医生没受伤,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医生要多少时间多少钱吗?”
“可不是吗,”阮秀芳显然没打算站在马浩那一边,和蔡大姐同仇敌忾地教训着马浩,从前她在家里还偶尔忍一忍马浩的脾气,现在她都忍病了,也不想忍了,直接指着马浩的鼻子说:“别说邵医生不想理你,我都不想理你。”
“你真是——”蔡大姐对马浩一副恨铁不成钢,不想多说又忍不住骂几句的语气,“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报警找保安的就是沈医生,现在你一个人把科室最厉害的两个医生都给得罪了,你也没替你老婆想想该怎么办?”
马浩先是受了于桑的冷落,现下又被病床上两个女人夹枪带棒地怼了一顿,眼瞅着没人待见他了,他捂着脸叹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他站起来,“我去找江医生道歉还不行吗?”
他扶了扶阮秀芳的肩,男人死要面子的好胜心让他忍不住豪言壮语,“我就是这张脸不要了,也一定给你把江医生请来动手术!”
*
今天的手术很多,江叙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快暗了。从手术室出来,他从门卫那里取了之前订的瓦罐汤,已经有些凉了。
坐回工位上刚喝了两口,门骤然被撞开,“扑通”一声,江叙都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壮汉就跪在了他面前。
“咳咳——”江叙被呛得厉害,忙站起来要去扶人。
他还深刻地记得刚去医院实习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个病人跪在地上怎么劝都不起来,他的带教老师没办法,只好一起跪下去,俩人在医生办公室里你拜我我拜你,给刚刚入行的江叙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万万没想到,他也会遇上这种事。
“这给谁拜年呢?”沈方煜从身后过来,在江叙伸手前直接抄手绕到男人胸口,小臂肌肉紧绷,一个使劲儿,硬生生把他给弄了起来,结果一对眼,“是你?”他松开手,“早知道不扶了。”
马浩:“……”
“马浩?”江叙也认出来了,“你来干什么?”
冷不丁被沈方煜架起来,他这会儿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真情实感地后悔起昨天的所作所为来。
他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一双眼睛泛着红,像是还有几分委屈,他搓了搓脸,拽着衣角,跟说句话能要他命似的艰难道:“江医生,我为先前那事儿跟您道个歉。”
他说完就低下头直直地盯着脚尖,不吭声了。不久前在妻子面前许下的豪言壮语这会儿也全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脸都是窘迫。
“地上有金子?”沈方煜冷嘲热讽地奚落了马浩一句,走到江叙身前,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饭盒,对江叙道:“你最近怎么总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