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荡开迷雾,上面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
李莲花睁开眼,被阳光刺得虚眯了一下。
两侧重山,水流幽静。
李莲花吃力的撑着船舷坐起来,如此简单的动作,却牵动出一阵咳嗽。
“咳咳咳——”
急剧的咳嗽扯得胸腔一阵火烧般的撕裂感,直咳得他矮下身形。
好半晌,这样的咳嗽才有所缓解。
他抬手擦了擦唇边咳出的血液,抬起消瘦的下颚,眼底是幽深无奈的自嘲。
碧茶十余载,他很清楚……不,很熟悉寒毒缠身是个什么滋味。
什么十年前,什么李相夷笛飞声,不过是碧茶毒发时一场虚妄的梦。
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若是疯了傻了,什么也不知道多好。
又或是干脆死在那场梦里,何苦再让他醒来,面对如今这副枯败残身?
李莲花苦笑一声,那些年月太长久,长久得记不清如今这是在哪里。
他低头,看着船边的小木剑,还有一只布老虎,终于越过梦中那些经历,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入梦之前,他落脚在一个村落。
村里的孩子喜欢听他讲故事,每每带着些吃用过来,缠着他翻来覆去的说快些江湖恩怨,说些快意情仇。
直到他碧茶毒发,吓到了村里的孩子。
自那之后,村民便不再让孩子们同他往来。
好在渔村村民质朴,他那飘过来的扁舟还在,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再度上船。
他孤舟漂泊而来,说收拾,也不过是将几个喜欢他的孩子送来的小玩具捡好。
李莲花捡起那粗糙的布老虎,拂去上面不知何处飘来的枯叶。
这一回能吓到他们,下一回便可能伤到他们,还是离得远些好。
不知顺水漂流了多久,他的船在一处渔村停靠,李莲花下了船,摸出身上仅剩的那点银钱,在村中找了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
天下之大,要真想给自己找个归处,却也不易。
思来想去,葬身东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如当年的李相夷。
天高海阔,也算逍遥。
只是一身浸透碧茶的骨血,不知要祸害多少鱼虾。
渔村临海,夜里冷风刺骨,呼啸着扫荡过他的小茅屋。
屋里篝火摇晃,李莲花裹挟破败的棉被,温着一盏酒。
然而他却半点感觉不到暖意,刺骨的寒凉从骨骼经脉之间渗出来,冻得他浑身打颤,呵出口的气都凝成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