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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他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打电话。讲话漏风的男仆请他稍等，然后回到在线告诉他：&ldo;蒙佛小姐请您半小时后再来电。&rdo;布兰克不解地挂下电话，在办公室里踱步整整三十分钟，从小冰箱拿出一枚冰透的梨吃下，然后再度致电。这次跟她说上了话。

&ldo;嗨，&rdo;他说。&ldo;你好吗?&rdo;（他应该称她&ldo;希莉雅&rdo;还是&ldo;蒙佛小姐&rdo;?）

&ldo;很好。你呢?&rdo;

&ldo;不错。你说过我可以打电话给你。&rdo;

&ldo;是的。&rdo;

&ldo;你这阵子不在城里?&rdo;

&ldo;不在国内。去了萨玛拉。&rdo;

&ldo;哦?&rdo;他说，希望她或许会觉得他机智俏皮，&ldo;你在那儿有约?&rdo;

&ldo;差不多。&rdo;

&ldo;萨玛拉究竟在哪?&rdo;

&ldo;伊拉克。我在那里只待了一天。事实上我是去看我父母。他们目前在马拉喀什。&rdo;

&ldo;他们好吗?&rdo;他礼貌地问。

&ldo;还是一样。&rdo;她以那没腔没调的声音说。&ldo;他们三十年都没变过，自从……&rdo;她的声音渐小消散。

&ldo;自从什么?&rdo;他问。

&ldo;自从二次世界大战起。那场战争打乱了他们的计划。&rdo;

她说话句句成谜，而他不想刺探别人的隐私。

&ldo;马拉喀什不在萨玛拉附近，是吧?&rdo;

&ldo;远得很。马拉喀什在摩洛哥。&rdo;

&ldo;地理我不拿手，我每次一到二十三街以南就会迷路。&rdo;

他以为她或许会笑，但她没笑。

&ldo;明天晚上。&rdo;他情急说道，&ldo;明天晚上莫顿夫妇有一场鸡尾酒会，邀请我们参加。在此之前我想先请你吃晚饭。酒会大约十点开始。&rdo;

&ldo;好。&rdo;她立刻说。&ldo;你八点来，我们喝杯酒，接着去吃晚饭，然后去莫顿夫妇家参加酒会。&rdo;

他开口正想说&ldo;谢谢&rdo;或&ldo;好啊&rdo;或&ldo;期待明晚碰面&rdo;或&ldo;到时候见&rdo;，但她已经挂了电话，他徒然瞪着手里断线的话筒。

翌日是星期五，他提早下班回家为晚上准备。他跟自己争论要不要送她花，最后决定不要。他有种感觉，她喜欢花，但从不把花戴在身上。他感觉接近她最好的方式是轻轻、慢慢地绕圈子，直到搞清楚她的品味和好恶。

他仔细梳洗，尽管早上刮过胡子，还是再刮一次。他用的是一种女用香水&ldo;吾梦&rdo;，这味道令他蠢蠢欲动。他穿上法国内衣‐‐白色尼龙比基尼三角裤‐‐再穿上蓝白方格几何图案的丝衬衫，打一条有暗纹的紫褐色宽领带，西装则是单排扣海军蓝毛料。除了手表、袖扣、右手食指上一枚粗大金戒之外，他右腕还松松戴了条附有名牌的金炼，最后加上&ldo;威尼斯路&rdo;假发。

他早早出门，走路到她的公寓。路不远，且这一晚天气宜人。

他宽松的大衣是黑色质轻的英国嘎别丁，有套袖、暗襟、斜切的口袋。口袋依照英国流行的设计，内层另有一个隐藏式开口，让穿的人可以直接伸手穿过大衣布料，不必打开大衣钮扣就能拿到长裤或外套口袋里的票券、皮夹、钥匙、零钱等等。

此刻，在充满硫磺废气的夜色中走向希莉雅&iddot;蒙佛公寓的途中，丹尼尔&iddot;布兰克手伸进大衣口袋抚摸自己。在过路行人看来，他是位优雅绅士，一手随意插在大衣口袋里，但在大衣底下……

跟吉尔妲分居后不久，有次他穿着这件大衣在周六夜晚走过时代广场。当时他一手伸进口袋内层暗缝，拉开拉链，一边在宽松大衣下握住裸露的自己，一边穿梭在人群中，看着来往行人的脸。

希莉雅&iddot;蒙佛住在一栋五层楼高的灰岩独栋楼房，门铃的样式他在书上读过，但从没真正见过。这是拉式门铃，将黄铜把手拉出再松开，铃在把手拉起和松回原位时都会响。丹尼尔&iddot;布兰克欣赏着打磨光亮的门铃，以及柚木大门……

……柚木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身材高得惊人的男子，又白又瘦，身穿直纹长裤和黑色亮面羊驼呢外套，衣领上一朵粉红色恋人蔷薇。丹尼尔注意到一个味道：不是他自己的味道，而是某种更浓更具果香的味道。

&ldo;我叫丹尼尔&iddot;布兰克。&rdo;他说，&ldo;我想蒙佛小姐正在等我。&rdo;

&ldo;是的，先生。&rdo;男子说着把门开大。&ldo;我叫伐伦特。请进。&rdo;

玄关令人印象深刻：大理石地板，成弧线向上的堂皇美观阶梯。一处纤细台座上放着水晶瓶，插着樱桃色菊花。他没猜错：她确实喜欢长茎的花朵。

&ldo;请在书房稍候。蒙佛小姐马上下来。&rdo;

瘦高男子接过他的大衣和帽子径去挂放，然后回来领他走进一间有橡木镶壁板和皮革精装书的房间。

&ldo;您要不要喝杯什么，先生?&rdo;

磁砖壁炉里火焰轻柔摇曳，打磨光亮的皮革映出一张有簇饰的沙发。壁炉架上出人意料地放着一只精致细腻的新英格兰捕鲸船模型，柴薪架和其他壁炉用具是黑铁加上黄铜把手。

&ldo;麻烦你，伏特加马丁尼加冰块。&rdo;

沉甸甸的缎帘。地毯是‐‐什么?不是东方地毯，也许是希腊的?或者土耳其的?几只中国花瓶插满花。一架印度屏风，绘满另人不安的古怪形体。一只禁酒时期的银质调酒器。这房间冻结在一九二七年或一九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