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赛寒铁,杀神一般,指着帐中出来的几人喝道:“乌维王和孤涂王在哪里?”
早有军中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那几人也是万没想到夏军竟在转眼功夫已经到了眼前,不由相顾失色。这时便有一名衣饰华丽的髯虬大汉越众而出,战战兢兢地道:“我便是乌维王,来人莫非是大将军?”
通译从旁传了话,贺言春高居马上,又道:“乌维王,你既言投降,便该守信!如今率兵哗变,却是为何!”
那乌维王见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平虏侯,本就被夺去气势,此时被贺言春连番咄咄逼人地喝问,更是胆寒,忙分辩道:“大将军,我等并非率兵哗变,却是孤涂王那厮,走到这里又不肯降了,领着他部下要走。我两个争执起来,所以有些吵闹。”
原来匈奴二王中,乌维王一心想降,孤涂王却是恋着自家部族的那几片肥沃草场,又顾惜大单于昔日的种种恩情,一路犹犹豫豫。及至昨日到了纳林湖,孤涂王部下忽然收到密报,说是大单于根本无意怪罪两人,欲图加害之事乃是捕风捉影的谣传。孤涂王闻讯便想带兵回转,却被乌维王一席话说得又留下了。乌维王说,即使大单于一开始不想杀两人,如今听说他们领兵投降,只怕也非动杀心不可。孤涂王进退两难,夜里左思右想,不由迁怒于乌维王,深觉如果不是他出了这投降的馊主意,自己依旧率部族在草原上为王,多么快活自在!又想到归顺大夏之后,也不知要被那皇帝摆弄到何种地步,身家性命全都受制于人,所以越想越后悔,翌日一大早,任乌维王再如何劝解哄逼,他仍要整兵回草原去。
贺言春闯营之前,心里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早猜到两王意见不合发生变故,闻言毫不意外,立刻道:“传我号令,所有人原地待命,敢私自奔逃者,杀!”
周围夏军立刻齐声高喝道:“大将军有令,所有人原地待命,敢私自奔逃者,杀!杀!杀!”
通译又让乌维王派了几十亲卫,用匈奴话远远地传了出去。本来骚乱不止的匈奴宿营地渐渐安顿下来。唯有西北角孤涂王的部下犹自奔逃不止。贺言春在马上看见,长刀一挥,指着那处道:“乌维王,你既降了大夏,便是我大夏子民!今有孤涂王背信弃义,人人得而诛之!立功之机,就在眼前,你现在就随我杀了这帮反贼!”
那乌维王本是顾念部族情谊,不忍对孤涂王下手,如今被贺言春几句话煽动,也知道必须作个了断,否则后患无穷,当下只得一咬牙,翻身上马,拨出弯刀道:“传令孤涂王部,愿随我等降大夏的,原地勿动。胆敢叛逃的,斩!”
说着便率部下亲卫,跟随在贺言春后边,朝孤涂王部掩杀过去。那边孤涂王因临时起意,尚未将部众集结完毕,突然看到这边兵马气势汹汹杀将过来,登时乱了。
人群中孤涂王一眼看到乌维王,不由大怒,一边喝骂着翻身上马,一边率部将冲了过来。两方人马眼看要杀在一处,突然嗖地一声,三枝利箭如连珠炮般破空而来。那孤涂王挥刀格开一箭,终被后两箭透胸而过,当场摔下马来,气绝身亡。
孤涂王部本有两万人马,此时首领死了,部下群龙无首,顿时四散溃逃,被冲过来的夏军和乌维王部切瓜砍菜般掩杀一阵,不一刻便血流成河。这时便有会匈奴话的夏军士兵高声喝道:“孤涂王已死!愿降大夏者,原地勿动。胆敢叛逃者,杀!杀!杀!”
一时喊杀声震天,令匈奴骑兵闻声变色。孤涂王部几名部将见大势已去,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以示投降。贺言春坐镇军中,一面命乌维王对孤涂王部进行整编,一面命人四处追杀逃跑士兵。
从平虏侯率兵进营,到匈奴内乱平定,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外头的李齐和齐小白却是心惊胆战、度时如年。及至平虏侯派人飞马来请大鸿胪主簿,说要将投降仪式搬至匈奴营中举行,李齐才大大松了口气,这时方觉得自己手心滑腻,背后亦是汗湿了一大片。
李齐和齐小白率余下一千余人进了宿营地,就见匈奴老少都集中在一处开阔平整的草地上,前面搭建了小小帐蓬,账蓬四面簇拥着夏军。贺言春则在帐内大马金刀坐着。
李齐下了马,快步进了帐,贺言春见他过来,忙起身相接,轻声道:“主簿快过来歇息片刻。”
李齐见平虏侯神色平淡,仿佛刚才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寻常事体,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忙依言在桌几旁坐下。他随身带着的通译便用匈奴话高声喝道:“宣乌维王受降!”
这时,乌维王便在夏兵导引下,带着部落里五六个勇士,袒露左臂,在帐前单膝跪下,呈上降书。
后面匈奴部众见首领跪了,也纷纷下跪,李齐接了降书,便也按仪式嘉言勉励了一番,他匈奴话本说得极熟,此时便朗声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宇之内,莫非王土。夏德昭昭,如日之明;皇恩所至,泽被万物。乌维王部听着,尔等既降了大夏,便是我大夏子民,日后可受我大夏庇护,尔等也应事君以忠、事国以忠!”
乌维王率部众齐声道:“诺!”
正当礼毕之时,程五也率兵赶到了。贺言春便命程五和乌维王前去整编孤涂王部,齐小白带人清点营中人马及死伤损耗。一时众人都去了,李齐这才在旁轻声道:“却才仆和齐校尉等人在外候着,听到喊杀声连天,无不肝胆俱裂,深恐大将军有所闪失,万幸无事!仆这会儿腿还抖呢。话说大将军率孤军深入敌营,莫非早料到匈奴人生了内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