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以前是苦役署的一个小宫女,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体力活儿,几个月以前才被安排到碾香堂照顾痴痴傻傻的楚美人,也就是星涟。送星涟来的内监只说她是被废黜至此的妃子,别的什么也没交代清楚。
见星涟的第一面,彩云便打心底为她惋惜。新帝登基不久,还没有子嗣,后宫里也没几个人,正是需要扩充的时候。这位楚美人年纪轻轻又生得如花似玉,明明该是个宠妃,竟然就成了傻子,还被放逐冷宫,也太可怜了。
至于星涟沦落到冷宫以前的经历,彩云一概不知,她能够接触的都是下层人,也没有途径打听到。
彩云在苦役署时必须起早摸黑地做苦工,稍有懈怠便受管事太监的打骂,忍饥挨饿更是常事。到冷宫后只需要陪伴照料神智不清的星涟,虽然也吃着各种苦头,但日常无人苛待,自觉比从前好很多了。
她对星涟感激与怜悯并存,虽说星涟什么也不懂,也尽自己所能好好照顾着她,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然将她当做了相依为命的妹妹。
本以为她们俩一辈子就这样在冷宫度过了,如今见星涟突然恢复成正常人,彩云又惊又喜,感觉看到了希望。
“美人,您还这么年轻,又这么美,不应该在冷宫里蹉跎一生。”彩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知道是第几次如此劝说着鸵鸟般龟缩床角的星涟,“只要想办法让皇上见到您,知道您是正常人,他一定会宠爱您的……”
彩云曾经远远见过一个受宠的妃子,论美貌,要是星涟调养好了身体和气色,再好好打扮起来,绝对能让她相形见绌。
“好姐姐,我求你了,你可千万别乱来。如今连我为什么落到今天这地步还不知道呢,只怕争宠不成,反而一着不慎把咱俩一起送上西天了。”星涟被她吵得烦不胜烦,无奈道。
争宠是不可能的。一来她才“十四岁”,对男欢女爱还没那么向往。二来,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对桓肆怀有这种野心。
做桓肆的妃子,可拉倒吧,他残暴得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何况女人。在他身边,不管有多得宠,只怕时时刻刻都得做好掉脑袋的准备,她巴不得他永远也想不起来后宫有她这一号人,更别说自个儿主动往他跟前凑了。
她现在只想搞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好是能和楚从渊取得联系,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把她救出宫去。
“彩云,你在这宫里可有人脉,能帮我联系上与秦国公府有关的人吗?”
彩云摇头,她身份低微,认识的除了以前同在苦役署的宫人,就是冷宫里其他和她一样伺候被废妃嫔的宫女。别说宫外了,就是西宫里稍微有些脸面的人物,她们连够都够不着。
她突然发现,就是星涟想夺得帝王宠爱,现在的她们也找不到接近圣驾的门路。
星涟听罢失望得长吁短叹,只好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慢慢再从长计议。腹中突然一阵难受的抽搐,“唧唧咕咕”叫起来,她不由摸摸肚子,看向彩云。
“美人是不是饿了?您等着,我去给您拿吃的来。”
彩云进了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拿过来一个冷硬的馒头,半叠咸菜干儿,和一碗凉水。星涟拿着馒头发愣,咬了一口,硬是咽不下去。她虽然不被父母所喜,可自小也是在国公府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哪吃过这种粗食?
当然她在冷宫没少吃,不过那都是在她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的事,不算数。
“这好歹是皇宫,吃的东西连外面也比不上吗?”星涟咂舌,她以前可听说这天下吃穿用度最好的东西都在宫里。
“您将就着些吧。不是奴婢故意为难,实在是咱们这儿只有这个了。”见星涟一脸的不可置信,彩云黯然解释,“宫里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您若是受宠的贵人,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这是冷宫,送吃食的本就是看人下菜的东西,咱们又没钱打点上下,还能吃上馒头,已经算冷宫里不错的了。”
冷宫里的妃嫔和宫人们,若没点财物傍身或者被得势者关照,在大冬天被冷死饿死的比比皆是。更别说从前的楚美人根本就是个傻子,可不是送上来给人家欺负的吗?
她们这馒头也不是时时都能有的,碰上管膳食的太监心情不好了,送过来的只有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勉强能吊住一条命不让她们饿死。
彩云说着说着,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星涟看彩云面黄肌瘦,十指如柴,身体比自己还不如,便知她并未说谎,私自克扣口粮什么的。她将仅剩的馒头一分为二,主仆一人一半,夹着咸菜吃了。
半个馒头谁也吃不饱肚子,不过总比腹中空空强上一点。
“彩云,离开我你有没有别的去处?还能回你以前当差的地方吗?”星涟看着彩云的眼睛问她。她现在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帮她在这个未知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彩云不是个心思活络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一直是个低等的宫女,但她胜在老实当然,就算彩云说愿意,她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只不过眼前身边就这一个人,不用也没办法,将来有很多事还得靠她帮忙呢。
“奴婢是您的人,不在您身边,还能去哪里?”她以为星涟是因为自己撺掇她去争宠而恼了她,急忙跪下磕头,眼泪汪汪地表忠心,“奴婢以后不再提让美人不高兴的事了,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千万别赶我回苦役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