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她从小不爱学习,字写得丑哥哥是知道的,她早就被他嘲笑习惯了。这么多年楚从渊也习惯了她的丑字,只要不是她故意鬼画桃符,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星涟把想跟哥哥说的话写满了五张信纸,折起来厚厚的一叠,比桓肆的公函还多。他果然如约没看内容,把她的信和公函密封在一起送出去。
从渊镇守的温塘关距虞京有近两千里,途中多有险隘山水,即便信使快马加鞭,沿途一驿一换马,跑一个来回也要半月。星涟只好听桓肆的话,耐心等他回信。
桓肆翻出自己少时用过的字帖,逼着星涟练字,理由是她现在是他的贴身随侍,万一哪天有需要在外人面前书写什么,那几笔狗刨样的字迹太丢他脸了。
星涟怀着对他的怨气每天临摹字帖,他批文书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练字,后来觉得单纯写字又累又无聊,闹着罢工。桓肆让江德彦去宫外搜罗了不少有趣的话本游记等读物,让她一边看一边抄,里面丰富多彩的故事和各地风土人情吸引了她,抄起书来有兴致多了。
待她看完四五本书,书法大有进步,大把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了,似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从渊的回信。
第33章
从两人的来信中得知星涟恢复了神志,从渊欣喜若狂。
当初星涟坠楼后昏迷不醒,大夫说能保命就是奇迹,后来她苏醒,虽然人傻了,他仍感到庆幸。毕竟一个傻妹妹也比死妹妹强。当时楚家和郗家都请了许多名医看诊,先帝也派出御医院首席医官瞧过了,多少名贵药材土法偏方用上都没有起色,大家已经做好了她傻一辈子的准备。
一个傻子对家族没有任何帮助,她被楚家放弃了,又被母亲带去了郗家。
后来从渊与楚家决裂,母亲那边也不怎么靠谱,他索性把星涟从外祖父家里偷偷带了出来。可当时他刚封爵建府,仆婢都是新人,他又长时间不在虞京,怕她被恶仆欺负。把星涟托付给桓肆,实乃无奈之举,谁知到头来他也没有好好保护住她。
桓肆在私函中将星涟在冷宫半年多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并未有只言片语替自己开脱,甚至说等他回去可以脱了龙袍,让他揍一顿出气。从渊曾是桓肆的伴当,两人一起长大,情谊堪比亲兄弟,以前没少打过架。可现在他是皇上了,君臣有别,从渊当然不可能真揍他一顿,况且那也不全是他的错。
他已经将星涟从冷宫带出来,发誓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从渊姑且相信他不会再次食言。
密函中还有一封星涟亲笔写的信,他一看那字迹就差点掉眼泪,除了她的,他没见过别人的字那么难看。
她在信里诉说了自己清醒以来的遭遇,足足用了千字,道尽委屈和思念,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妹面对自己撒娇。星涟天性活泼乐观,在冷宫里受过的苦都不觉得有什么,很快就忘了。
从渊觉得她虽然小时候顽劣,但心性纯良,脾性又太耿直,容易得罪人不适合待在皇宫里。他给桓肆回了信,打算回到虞京就接她出宫。
他很想现在就奏请回京,但斥候兵回报最近温塘关外突然多了不少生面孔胡人,洛夏今年开春以来一直蠢蠢欲动,就怕这些人是那边派来踩点的。
虽说外族一般在冬天缺乏物资时才闯过边境滋扰抢掠大新平民,春夏两季很少冒险。但这地方战事常常说来就来,并非固定,这个关头他不敢离开,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确认边关稳定才能抽身。
星涟从桓肆手中拿到从渊的回信时欢喜得不得了,一连转了几个圈,兴奋得叽叽喳喳的像小鸟儿。
她住在长乐宫要一个月了,桓肆还没见她笑得这么真诚灿烂过,不禁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就那两个哥哥,为着皇位之争又一直感情淡漠,甚至不惜下狠手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根本没机会体验他们兄妹之间这种有着血脉牵绊的手足之情。
从前他嫉妒任性刁钻的星涟有从渊这个好哥哥疼爱,现在却是嫉妒从渊被星涟如此信任依赖。
他虽身为帝王,身边却一个至亲也没有了,坐拥天下,却被无边的寂寞包围。他突然产生一种把眼前这个女孩的心从从渊那里抢过来的冲动。
桓肆在一边看着她,嘴角挂着微笑,眼底却是落寞。星涟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刻正为收到来自千里之外的书信和礼物而开心雀跃。
楚从渊给星涟的回信单独装在一只精巧的木雕小盒子里,用油布包了几层,保护得比呈给桓肆的书函都严密。
她打开盒子,拿起面上的信封,等不及看盒子里其他东西,先看信里写了什么。
从渊远没有她磨叽,信中只有短短一百多字,道尽对妹妹的思念和关怀。
“星涟吾妹,展信安。接尔手书,情意拳拳,如亲见尔,吾至感厚谊深情。知妹已无大碍,兄甚以为慰。吾兄妹暌违经年,兄至以为念,奈何战事缠身,未能归乡探望。待为兄驱逐胡虏夏人,当与尔团聚,尔当静待吾归。
今尔病体初愈,望珍摄自重,衣餐增适,动定咸宜。诸唯珍重,皮之不存,毛岂附焉,来日方长,亟望珍重。
匣中随信赠尔之物价值甚微,将意而已,望妹心喜之。
珍重,勿念。——兄从渊”
星涟把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几乎快把每个字都背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好好保存起来。再拿起木盒子,看哥哥给自己带了什么。里面附了纸条说明,这是早就收集好的,并非临时找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惦记着给她准备礼物,哪怕她已经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