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将贺秋儿带到自己的房间,她以为父亲是要为了贺重锦训斥自己,便硬下了心肠:“我是高府的人了,跟贺府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贺尚书非但没有说她一个字,而是让贴身随从去后院把贺怜儿和窦三娘带来,有话要对她们说。见是贺尚书叫她们过去,窦三娘以为他回心转意,自己复了宠,便把自己和贺怜儿打扮的精神些去见贺尚书。谁知,贺尚书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再多看她一眼。脸毁了,哪怕有多少年的夫妻恩爱,在这一刻就什么都没了。屋中压抑,贺尚书静静坐着,面上也是一脸的沉重,对三人道:“有一件事,我想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了。”说着,便将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红色肚兜递向窦三娘,说道:“这是贺重锦尚在襁褓时的肚兜,你出身青楼,识人广泛,不会哭认得这个东西,关于贺重锦的身世。”“贺重锦的身世……他不是你和夫人的孩子吗?”这时,窦三娘心中沉寂已久的不解猛地犹然而升。那年贺尚书还只是一个五品小官,贺夫人刚被诊出有孕,贺府上下着实欢喜了一场,要知道,贺夫人体质寒凉,为了怀孕,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才得来这个孩子。自从她有孕后,贺尚书就极少来窦三娘的院子里看两个女儿,日日只宿在了贺夫人的房中。刚刚进门没多久的窦三娘,自然心生嫉妒。有一天,窦三娘端着晚膳来到老爷的书房外,无意间听到的郎中与贺尚书的对话,说贺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内里虚空,就算生下来也是个带病的病骨头。得知这个消息,窦三娘暗地里欢喜了好久,可谁知生下来的贺重锦,一直活到了现在。那时,窦三娘就对贺重锦有所怀疑,只是后来贺重锦的身子愈发的不好,被贺尚书和贺夫人冷眼相待,所以渐渐的就没有在意此事了。“贺重锦不是老爷和夫人的孩子?”贺尚书答:“这是贺重锦唯一的身份信物,你看到自然就会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于是,窦三娘打开肚兜,只见宝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红色翎鸟。“赤羽军!?”看清上面的绣花时,窦三娘的手颤抖了一下,贺秋儿捡起掉在地上的肚兜,疑惑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图案,问道:“娘,赤羽军是什么?”贺怜儿也跟着道:“是啊,娘,我从来没听说过。”贺尚书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缓缓解释着:“在你们尚未出世时,大盛曾有一支辉煌军队,不仅在战场上数次以少胜多大挫敌军,更是数次救陛下于险境,名为赤羽军,这红翎鸟的图案,就是赤羽军的标志。”贺秋儿和贺怜儿相互看了一眼,贺秋儿问道:“父亲,那贺重锦和赤羽军有什么关系?”“赤羽军的图腾,只能赤羽军的首领才能使用,赤羽军的首领是一名叫做贺涟漪的女将,与皇后的弟弟,也就是当今舞阳侯,他们两情相悦,无人不知,但最后,赤羽军当时被有心之人诬陷谋反,贺涟漪以及整个赤羽军被流放,不知去向。”那一天深夜里发生的事,依旧深深地刻在贺尚书的脑海中。贺夫人生下的孩子名叫贺云天,郎中嘱咐说孩子体质孱弱,千万别让孩子得病,为保孩子的命,务必要养在暖阁中。正直冬日,贺尚书就让贺夫人带着孩子去暖楼居住,吹不到风,淋不到雨。好景不长,孩子刚满四岁,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年纪,千防万防还是生了场病,就这样死了。贺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下葬后,府中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摔个粉碎,一会儿上吊一会儿割腕,弄得家宅不宁。要不是看在贺夫人这么多年操劳贺府上下的份儿上,他早就想把她休了。也就是在这时,小小的府邸来了一尊大佛。看守府门的家丁慌忙来报:“老、老爷,舞阳侯大人来咱们府上了。”贺正尧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那家丁不可思议地问:“你刚才说谁?”家丁有些哆嗦了:“舞、舞阳侯大人。”这可把贺尚书吓坏了,毕竟他在朝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堂堂国舅爷怎么会突然驾临府邸?“萧萧景棠怎么来了?”“舞阳侯大人只说要见老爷。”家丁说,“好像,他还带着一个男童。”萧景棠左手牵着男童脏兮兮的小手,右手撑着油纸伞。男童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脏得像个小花猫,穿着一身破碎褴褛的布衫,一只鞋子还露出脚趾,不过仔细看去,他五官生得精致,一眉一眼都比寻常的小男孩好看不知多少。再看萧景棠,俊秀的脸上饱含沧桑,鬓角爬满白发,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贺正尧险些没认出这个万众仰望的当世权臣。见到陌生人,那个小男孩的眼里全然没有一丝怯生,此刻就如同空洞一般垂着头,眼睫湿润,似乎是刚刚哭过。反映了好一会儿,贺正尧点头哈腰道:“下官拜见侯爷,不知侯爷光临贵府,有何要事?”“不准备让本侯进府一叙吗?”“请进!快请进!”说完,舞阳侯大人便领着小男孩径自进了府。萧景棠是个威震朝堂的人物,和像是贺正尧这样不起眼,站在最后面的五品小官几乎打不着什么照面。入朝为官多年,这还是贺正尧第一次与萧景棠对话,自己的官职太低了,低到在舞阳侯就如同一粒肉眼都难以看到的一粒尘沙。贺正尧一边带着二人进府,一边琢磨舞阳侯究竟为什么会来他这里?他们来到贺府的一处凉亭之中,四周僻静无人,侍女端上来了糕点,萧景棠没吃,带着玉扳指的手拿起一块给了小男孩。小男孩似乎是饿了,攥着糕点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贺正尧越看这个小男孩越觉得惋惜,自己死去的可爱长子,怕是和他一般大,最后病到连东西都吃不进去一口了,只能用糖水勉强吊着,刚断气那会儿,瘦得像皮包骨一般。贺正尧忍不住问道:“侯爷,这孩子是”“我的儿子,贺重锦。”萧景棠答。一听这个名字,贺正尧一瞬间猜到了什么,脸色顷刻就变了:“姓贺?”虽然他听说过舞阳侯与贺统领的事,但这二位不是尚未成婚,贺统领就被革去统领之职,永久流放,而萧景棠也娶了太傅家的独女杨娇。那么这孩子?难道是萧景棠和贺涟漪的孩子?仔细看,还真有些像。“本侯刚刚听闻,你痛失爱子。”萧景棠摸了摸贺重锦的头,“你也姓贺,不妨将重锦暗中养在你的名下,代替你之前的孩子,以慰平你们的丧子之痛,贺大人觉得如何?”舞阳侯在外的私生子养到贺府的宅院里,这不是平白多生事端?“这”见贺正尧犹豫不决,萧景棠继续道:“若贺府肯收养重锦,本侯会在三年内让你官至一品,当上一朝尚书,贺大人,你可愿意?”一朝尚书贺正尧听后,竟是动摇了,这些年他在朝中始终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尚书之位,简直做梦都不敢想。于是,贺正尧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好,好,那就将这孩子留在贺府,侯爷放心,这孩子我定会将他视若己出,断然不会亏了他的。”“还有,关于他的身世”萧景棠的话语沉了下来,语气虽平静,言意之中却带着一丝威胁,“重锦的事如果传出去一点风声,本候能让贺府一步登天,也能让贺府销声匿迹。”话音刚落,贺正尧脸色一变,立马跪下:“侯爷放心,我和夫人一定守口如瓶,贺重锦就是贺府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