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你回汴阳城去打探重锦的下落。”萧景棠道,“侯府在城中的眼线依旧在,找到重锦并非难事。”“是,侯爷。”采莲领命,刚要走又似是想起什么,回身又道,“侯爷,若有消息,此事应当告知少夫人吗?”“”萧景棠想了想,“她总该知道的。”“可是”“一个女子,一生之中风浪无数,她该学会坚强。”萧景棠是这样想的。又过了许多日,采莲回来了,她将汴阳城中的情况告知了萧景棠和江父江母,萧景棠听完,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三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采莲从汴阳城中带回来的消息,大致是这样的:萧涣与韶华公主成亲之后,闹了些许不愉快,萧涣则出手打了韶华公主,害得韶华公主容颜受损,几年都不能见人。此事闹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爱女心切,便让他们和离,萧涣身败名裂,冲动之下甚至要弑君,最后风波平息,被关进了大牢。而贺重锦的身份早已经传遍了汴阳城,他继承了候位,成为了下一个舞阳侯,还与公主定了亲。朝中权势发生变化,孙家独大,韶华公主又与贺重锦定亲,可谓是风头正盛。江老爷激动的问了萧景棠很多问题:“亲家公,重锦怎么好端端地和韶华公主定亲了!他不是和我们家缨缨……”直到江夫人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竟是一语道破玄机:“亲家公,你说重锦他,不会是被孙家要挟吧!重锦不会是这样的人。”萧景棠深思不语,他知道自己儿子的为人,抛妻弃子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贺重锦的身上。所以,贺重锦极有可能是被要挟了,那样东西很可能是江缨的性命。韶华公主知晓贺重锦心里还有江缨,他们身在江南,孙家如今的势力的确会让江缨死的悄无声息。可是,江缨却能好端端地在这里。砰得一声,门打开了。四个人的对话被江缨听得一清二楚,这几日她怀着身孕,吃不下喝不下,身体被消磨地不成样子,人瘦了好几圈。她道:“爹,娘,父亲,女儿想好了,今晚回汴阳城。”江夫人吓了一跳,一路舟车劳顿,江缨根本吃不消。“少夫人。”采莲说,“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把公子带回来的。”所有人都不准她去。可是江缨哪里肯听这些,当晚便背着所有人出了房门,找一辆马车连夜出了江南。她想亲自去找贺重锦。她想去问个明白。一路上,马车并没有行驶得太快,尽管再冲动,江缨还是顾忌到了自己的身子,停了好几间客栈歇脚。整整走了七天,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汴阳城。曾经的贺府变成了邹府,梅园不再,黑漆漆的天空早已经没有了满城焰火。张掌柜一家刚要关了铺子,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人踏着漆黑的夜色朝这边走了过来,那个身形十分的熟悉。“小姐?”张夫人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看清那个人的脸后,迅速地跑了过来。江缨的身上都是雨水,头发都湿透了。张夫人没问别的,慌忙找来江缨以前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结果解开衣袋后,张夫人竟是发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在江缨说完原委之后,莫名涌上了一阵心疼。“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张掌柜劝慰道:“小姐,人都是会变的,他如今将娶韶华公主,成为驸马爷,这孩子留着,终究是个隐患,小姐就不怕韶华公主……”说到后面,张掌柜就没再说下去了。这一晚,江缨辗转反侧,时而流泪,时而自顾自地说话。她见到贺重锦是在街上,一辆华丽马车穿过人群,纱幔掀开,隐隐露出他俊美无暇的侧脸。而韶华公主坐在他的身旁,他们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对璧人,只是贺重锦的神情十分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兴许是冥冥之中就有注定,他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江缨。平静的眸子瞬间颤动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攥紧。江缨就那样望着他,静静地望着,眼中隐隐含着泪光。缨缨为什么会来到汴阳城……江南离汴阳城那么远,她甚至还怀着身孕。他早该料到的,江缨不会因为一封书信在江南等她。韶华公主也一眼看到了江缨,不过人群拥挤,又相隔太远,并未发现江缨微微隆起的小腹。“贺公子,本公主从未说过不允你纳她为妾。”韶华公主缓缓道,“我只想拥有舞阳侯的权利,对你的爱丝毫不感兴趣。”“妾……”“是啊。”韶华公主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你们仍旧能够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只不过,你的正妻只能是我。”贺重锦心中冷笑,面上却淡,反问道:“若公主做妾,公主会心甘情愿吗?”韶华公主的脸色微微发沉,而后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她断然不会与自己的绊脚石一般见识。下了车辇后,贺重锦当即转头回去方才经过的街道寻找江缨。张掌柜说,江缨不见了,似乎朝桥的方向去了,贺重锦心头一紧,一路奔到桥上。江缨站在桥边,微风浮动她额角的发丝,她比在梅园时瘦了很多,人也憔悴了,不知这段时日经历了什么。恍惚之中,女子的身子朝着湖面倾斜,他一惊,迈开步子飞奔而去。“江缨!”下一刻,江缨转过身,似乎早已知道贺重锦的到来,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胸膛。“贺重锦”江缨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爱我。”方才她不过是佯装跳河,试探他的真心。泪水蓄积在了眼眶,贺重锦难得哭出声,留下那一封书信时候的痛全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孙家只手遮天,韶华公主以你的命来要挟我,我只怕你出事。”贺重锦道,“她说,只要我继承舞阳侯之位,就会让你们平安。”果然。贺重锦是被韶华公主逼迫的,他留下书信不过是希望她能够安心。漫长的分别,这天夜里他们坐在榻上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张夫人把张松带到自己的房间,以防打扰到屋中的两个人。江缨问:“韶华公主为何要你娶他?”“她想做女帝,不甘心做一个庶出的公主,需要势力,而我是舞阳侯之子。”贺重锦的脸沉了下去,“我原本想,等到孩子出生之前除掉韶华公主,为你永绝了这个后患。”“七个月。”江缨气得锤了锤他的胸口,“你这个傻子,七个月怎么够?”贺重锦沉默,半晌才道:“就算七个月不够,我也会想尽办法回到江南。”他听张掌柜说了,从江南一路到汴阳城,江缨吃了不少的苦,所幸的是她与孩子都没有事。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侍女为韶华公主披上衣衫,韶华公主握着剪刀,饶有兴致地裁剪着杜鹃的枝丫。侍女忍不住问:“公主,贺公子他还没回府,要不要奴婢?”韶华公主道:“不必了,他正与自己的爱妻重逢,今晚不会回来了。”“公主说得可是江缨?”侍女吃惊,她全然没料到公主竟然这般不在乎,“贺公子明明与公主定亲了。”“江缨是贺重锦的软肋,是本公主继续利用他的筹码,她能来汴阳城,本公主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对于权力而言,情爱几乎渺小到微不足道,这一点韶华公主颇有感悟。皇帝冷落了母妃这么多年,她的母妃不求情爱,只求能够在宫中荣华富贵的活着,所以韶华公主理所应当的觉得,身为女子就应当为自己谋求利益。江缨不敢合眼,担心过了今夜贺重锦就要回到舞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