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原本是要将马车换成辇车的,但是江嬴伤重,通融了这一回,马车停在了芳兰宫前,这是王淑妃的住处,江嬴还未曾出宫开府,只得和养母同住,他的居所就在芳兰宫外殿。
&ldo;殿下,是不是要先去回禀娘娘一声?&rdo;中年宦官张昭小心的说道。
江嬴瞥他一眼,&ldo;你去回禀了吧,母亲若是要来看我,告诉她我路上便睡了就是,省得劳烦她老人家跑这一趟。&rdo;
张昭连连应是,江嬴被抬进了住处,安置在床榻上。
一进内殿,各处摆设和方才所见完全不同,王淑妃的芳兰宫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好宫殿,但是她让江嬴住的地方却陈旧无比,姚浅甚至看到了开裂的墙皮,洗的发白的床帐,就是冷宫也不过如此。
江嬴却很习惯的模样,因为殿中窗户位置开的不对,大白天的,殿内阴暗极了,他让人点了灯,放在床头。
一路劳顿,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江嬴长出一口气,对一直随侍在侧的沉稳男子道:&ldo;王珏,一会儿要是章宁那边的消息来了,告诉我一声。&rdo;
侍卫统领王珏点点头。
江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侍从们都退出了内殿,王珏本来犹豫着是不是把狐狸带走,免得它打搅主子安寝,没想到江嬴伸手一捞,把狐狸放在了自己的枕边,只好由得它去。
江嬴觉得他有些离不开这只小狐狸了,有它在,听着那小小的呼吸声,他就能很轻易的入睡,抬手抚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江嬴闭着眼睛,缓缓的进入梦乡。
姚浅窝在江嬴的枕边,小心的不动弹,她知道江嬴一路上疼得很难受,骨折的前几天特别的疼,尤其是固定好了之后,断面接触,疼得人要打滚,也亏得江嬴只是脸色难看了点。
她凑近了看江嬴,这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双锐利的眸子没有睁开的时候,他的脸庞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稚气,他的眉是那种很好看的剑眉,但是脸色太白了,就衬得眉毛乌黑极了,若是睁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他就会被那乌黑的眉眼吸引住。
姚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窝在江嬴枕边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江嬴却没有睡好,刚刚睡着没多久,章宁的消息就到了,三皇子猎场遇虎,被老虎一口咬去半边手臂,这还不算,二皇子遇刺,一箭she中腰腹,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刺客为五皇子随行侍卫,没等审问当场自尽,如今猎场已经被封锁起来,陛下下令,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回宫。
江嬴按了按太阳穴,看到王珏那躲过一劫的狂喜表情,皱眉道:&ldo;此事没那么简单,幕后之人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拉齐家下水,如今虽然让五哥顶了锅,但是临场筹备必然没那么谨慎,说不得他们被查出蛛丝马迹之后,继续推顶齐家幕后之罪也未可知。&rdo;
王珏&ldo;啊&rdo;了一声,他是齐家派来保护这位表公子的,也是军中出身,这些弯弯绕一窍不通,顿时红了眼:&ldo;这些人怎么能这样!&rdo;
江嬴瞥他一眼,继续说道:&ldo;舅舅在京日久,怕是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猜忌,王珏,你替我走一趟,托一声口信。&rdo;
见王珏依旧眼睛通红,他语气缓了缓,也不顾牵动伤口锥心之痛,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ldo;一切放心,有我在,齐家定然安然无恙。&rdo;
江嬴和定国公之间往来是从不用书信的,书信便是把柄,即便送信之人十足可靠,但中途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从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的手里。
王珏听了口信,面露惊讶之意,江嬴却冷静的闭了闭眼睛,道:&ldo;照我说的做,舅舅会明白的。&rdo;
王珏领命而去,江嬴躺回床上,低低的咳了好几声,端起太医送来的药,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枕头边的小狐狸还在安睡,江嬴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他轻轻的摸了摸姚浅的尾巴,&ldo;呵,做人还不如做只狐狸。&rdo;
回应他的,是一声一声轻微的呼吸。
江嬴笑了笑,陡然一阵咳嗽,一连咳了好几声,鲜血顿时在帕子上氤氲开来,江嬴的脸色难看许多,终究握紧了帕子,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有个尽头,他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是通天大道!
夜间的时候姚浅悠悠的醒了过来,江嬴也在睡觉,姚浅有些饿了,见不远处的小桌上摆着几样荤食点心,顿时高兴了,刚要溜下床去填饱肚子,冷不防一只大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前爪。
江嬴睁开眼睛的一瞬,乌黑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朦胧,过了好一会儿,才泛上些许迷茫之色来,姚浅被他死死的握着爪子,疼得吱吱叫了起来。
江嬴这才发觉,连忙松开她,轻声道:&ldo;你从中午睡到现在,怕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吃食。&rdo;顺手摸了摸那蓬松柔软的狐狸毛。
姚浅舔了舔爪子,目光朝着不远处的几碟点心看去,吱吱叫了两声,她是真饿了,也不想半夜里折腾人。
江嬴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理她,那些东西是狩猎前就摆在那里的,他不在,王淑妃宫里的人压根就不会替他收拾,不知道放了多久,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