踄到了省,又坐了一小时长客,终于到达工地所在的镇上。工程队队长热情接待叶军。接待的态度谦卑得要命,不弯腰不说话,也不顾裆中多少还有那么一点货,就像辫戏里的太监一样,就差跪在地上给叶军提鞋了。叶军心中明白:他这样的表现,那肯定是要在工程上掺水了。队长把叶军安排在工地附近一家酒店住下,然后要请他出去吃饭。叶军便假说一路辛苦,现在特别困,要睡一觉,等到晚上再吃饭。队长便打电话叫来四个女的,只穿三点式,站在面前,让叶军挑选。叶军看过了卧铺车厢里的少妇,再看这些窑姐,根本提不起来兴趣。队长误会了叶军,笑问:“要么,四个都留下?”
“留你个头。我现在只想睡觉。”
队长只好带着女人们离开。叶军眯了一会,便悄悄下楼,在路上的大排档吃了饭,然后去农贸市场劳保用品店买了安全帽和工作服穿上。看上去挺像一个民工的。走出农贸市场,便偷偷进了工地。没有人在意叶军,都以为他是新来的民工。叶军找了一块泥档板扛在肩上,走到工地地基前。深深的地基,已经挖好了,里边已经装上了水泥盒子和钢筋,就等浇灌水泥。叶军打眼一看那钢筋,禁不住笑了:这钢筋细得像铅笔!有些不是钢筋,竟然是废弃的铝合金窗框,七歪八斜地绑在那里。这柔软的铝合金片,能代替刚性极强、拉力极强的螺纹钢吗?真黑啊!叶军心中已经热了,特别想打人。他放下水泥挡板,走到水泥搅拌机前。四、五个工人正在给水泥罐车填料,搅拌机不断地转着。按规定,混凝土是三份沙子一份水泥。而这些人……这些人把粗砂子和土,猛劲往里倒,倒上十袋八袋,才倒一袋水泥。还有,旁边堆了好多拆迁的旧砖。搅拌了几下,加了水,然后几个人用手推车装满了搅拌机里倒出来的泥浆,便倒进地基里,另外的人便把旧砖向地基里扔去,还有两个人嫌慢,骂骂咧咧地直接把旧木板、树桩子,也向地基地扔去。草!这是不要命吗?叶军冲上前去。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幽灵手已经打倒了几个人。然后,抓住扔旧木板的两个坏种,“噼噼啪啪”打了十几个耳光。打得鼻口出血,才松开手。众人吓尿了,在叶军面前站成一排,嗫嚅地问:“师傅,你,你是——”“甲方代表。”
“啊?”
这些人相当惊奇!甲方代表怎么会在工地出现?正常的情况,甲方代表都由队长直接搞定,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女人。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有人赶紧给队长打电话。接着,队长从工棚里跑出来。一见是叶军,相当意外,满脸堆着笑,腰变得像虾米:“叶经理,误会了,误会了。”
“草,不知道这是镇中学教学楼吗?”
叶军咬牙道。“是这样,这样……”队长转身叫大家都退去,拉着叶军,“叶经理,我们进办公室细谈。”
叶军明白,这猫腻就要来了,便跟着他来到工棚。坐下来之后,队长从铺位下边,拿出两沓钞票,塞给叶军:“叶经理,这点小意思,您收下。工程嘛,质量上有些不完全符合标准,这是行业潜规则。您想,要是真的都用实料,我们工程队不会赔死?您当监理的,拿什么养家呀?”
叶军不动声色,“那按你们这个干,将来楼倒了怎么办?”
“嘻嘻,叶经理,您太认真了。别说不能倒,就是万一真的倒了,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那时,我恐怕早爬烟囱去了,去找谁当责任人?你听说过哪个豆腐渣工程查到过工程队和甲方监理吗?别认真,现在这社会,你一认真,大家都不方便。”
“啪!”
叶军抡起巴掌,一下子抽在队长脸上:“跟你说准了,把地基重新清理,按工程技术要求灌水泥,差一个标号,我打断你腿!”
说着,尖起幽灵指,向钞票戳去!“吱”的一声。手指穿过厚厚的钞票,扎进了桌面。队长看傻了。歪着头,打量着叶军的手:“这,这是手吗?”
“看见了吗?这幢楼你敢搞一点事情,我戳断你的脖子!”
队长愣愣的,呆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叶,叶经理,我,我不敢,不敢了……”“真不敢了?”
“真不敢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他看着桌上的一只孔,脸上冒出汗来,“我叫他们马上把废料取出来,把钢筋重新扎上,明天弄好这一切,您过去过目。您点头了,再灌水泥!”
叶军挥手又给了他一巴掌:“鉴于你们的恶劣表现,我们龙新可以取消你们的工程合同!上报当地质监局……”队长一听,脸都白了:上报质监局?那就是老账新账一起算,不坐大牢才怪!拉着叶军的手,仰面如狗,哀求道:“叶经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手下四十几号弟兄,都靠这单工程养家呢……”说着,跪了下来。叶军一想也是,这些农民工,如果没活干了,家里孩子的学费到哪里去找?老爹老妈的病哪里去治?算了,机械执法,并不可取。太机械,反而把善法变成了恶法。让枪口抬高一寸!便皱了皱眉,想了一会,道:“你如果表现好,认真把楼给盖得质量妥妥地,也许龙新会放过你一马!”
“叶经理,我以我爸坟头的名义起誓,这个工程,绝不再掺一点假!”
叶军看他这熊样,不禁笑了:“那我看你行动吧。”
说着,便向外走。队长跟在屁股后:“叶经理,晚饭,我在大饭店请您?”
“那是必须的。”
叶军甩了一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