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9日,距离兵变只有几天了,王军霞写道:&ldo;转眼间来到马家军已经三年多了……我不停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我发现我适应不了那一个个令人窒息的公开场所,我喜欢随随便便,但又不得不板着自己,故意做作,所做的事都跟我的心境成反比。我实在不喜欢那些束缚,我愿放弃现今的一切,换取我过去的自由与欢乐……,如今我更累了,现在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荣誉而高兴,反而后悔,我的人生要是平平淡淡该多好啊,虽然有很多人羡慕我,围拢我,但我是孤独的,我不会花言巧语,很少有知心朋友,我的内心没有人可以接纳,我都快要疯了,心里的压力太大太大了。我只希望日后能够平平静静,来生平平淡淡,不再辉煌!&rdo;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看到光照人类的体育事业已经完全被扭曲被肢解被异化了。她们在追寻着体育的本身面目。
当王军霞和她的队友们把一本本、一篇篇用血汗写就的日记交给我的时候,她们神情肃穆非常认真。一个人,要想清醒地告别恶梦般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这需要理性,需要勇气,一位队员在献出她的笔记时,给我附上了这样的信件:&ldo;……当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以后,我就会尽力去做,我发动朋友们和我一起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关于当时的一点记载。也许会对您的调查研究作用,请您慎重采用我提供的这些资料。我们不再需要世人廉价的同情,我们早已体验过了痛楚,品味过了煎熬,那不是吞下一杯难咽的烈酒那么简单。我所真心期望的,就是您能够深入研究,揭露实情,警示后人,催人猛醒,避免再发生类似事件。&rdo;
有两位队员在兵变前半个月即1994年12月5日、12月6日分别写给沈阳朋友两封信,由于基地离开发区邮局较远,未及发出,不久兵变终成事实,此信已经没有发出的必要就留下来了。信中可以看出队员们在兵变前夕凄凉而愤怒的心情。其中一封写于12月5日的信中说:&ldo;…‐自从离开沈阳离开你们那天起,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一句话,一首歌,都会令我联想伤感,使我默默地哭泣。我具的太想念你们了,从到大连至今,逃离苦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脑海里,内心深处心事重重,厌人厌事。在这里我不愿提起我们的教练,如果说以前我还有些感恩之情,如今呢?唉,现在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真是度日如年,他也变本加厉,精神病般的疯狂,外界又有谁能相信我们所受的这一切苦难?现在,什么成绩、金钱、名誉,我已经啥都不在乎了,这种日子又有啥意思,做牛做马都比我们强,他对一只狗都比对我们强!现在这个组已经有名无实了,老鬼(原件如下,下同)基本上不领我们练,每天基本都不练,体重长胖了许多。团结就是力量,我们组大些的队员基本上抱个团,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商量到底怎样办才好。老鬼也早就不想干了,他想装病住院,由别人带我们而他仍然在背后操纵,如果查出丑事来,跟他毫无责任,而出成绩他还可以渔利坐收,具是一箭双雕,阴毒的手法。他的一言一行都会令我们作呕,这样怎么还能长久相处下去呢?我们已无法忍受了,混下去以后结局会怎样我们很难预料,白白浪费时光是多么可惜,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正在酝酿之中,我受够了!!!&rdo;‐‐三个惊叹号,末了还注明一句:请千万不要回信。
另一位队员将要发出的信写于12月6日,我在想,为什么马家军的队友们几乎同时纷纷给外面的朋友们写信呢?这只能说明她们已经预感到了兵变在所难免,希冀着外部世界的精神援助和最后的理解。信中说:&ldo;谁能预测我们的未来呢?前途太渺茫了,马导他无端苛刻,动不动指责和打骂,让我们的心都冷了,说不出哪一天我做了愚昧的事,请不要怪我,我实在不想继续这样压抑地活下去。这么多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多少女孩子拥有的纯真!虽然我们曾经为祖国争得过荣誉,可这能代表什么呢?因为马导变态,我们也不想再出名,再为祖国努力了!祖国和人民不会理解我们,我们的牺牲是无谓的牺牲,又何必呢?我们的后果谁能想到呢?教练一点儿也不为我们着想,我们又何必再顾什么师徒之情呢?我们为他打江山创名望,可他没说过一句让大家安慰的话!……马导看到我们这样也要整我们,现在我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有等待时机了,不过我们已经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啊,为什么老天爷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这些苦命的孩子?为什么要同我们一生的命运开玩笑?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我还在给你们写信,我的心难以平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我不敢多想,更不敢设想未来,我真的好怕,在这儿没有任何事情使我高兴,我恨透了。有一次马导亲口讲,你们都是活驴!他还总羡慕别人的师生感情,你们的教练、人家别的教练像他吗?我真想让他看看离开他我们有多自立。我们并不比任何人差,我们都好了以后,气死那个变态的老鬼!现在我们都在混,他一天也不管我们,愿意练就练,不练也没人管,现在体重已经达到该宰的小猪了,你说可怕不?男的都散伙了,现在整个大楼空空荡荡的,简直都不像个集体了。马导要是明白些,就快,占、解散了算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