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霞本人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给体委递交了一份血泪交流的辞职书,这份辞职书好似一份遗书,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阵阵呼喊,这位曾经极度辉煌的欧文斯奖获得者写道:……这么些年,我拼命地训练比赛,也为祖国争得过一些荣誉,我觉得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祖国和人民的事,而我现在对我们这个圈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我好害怕,我感觉再呆下去我的精神就要分裂了!没准儿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求组织上放了我吧!户口关系给不给我已没有太大意思。再不让我回去我就会把自己毁灭掉……希望不要劝我,我的精神再也经不起这么严厉的折磨了。唉,真是不愿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太对不起了,我在这里跪下给所有的人请罪了……但我还是要回去。我再一次从心底发出呼声,我真的不想干了,我只想平平淡淡度过余生,挽救一下我这个即将崩溃的心灵吧!求求你们……
我们不禁长叹深思,是什么力量把一个无比顽强的运动员折磨到如此地步?我们似可把这份报告看做对不合理的体育体制的控诉。
本来,王军霞可以独自默默走掉,可是她最终还是留在了沈阳,不久还恢复了训练。当初她为什么没有在悲痛中凄然走掉呢?在跟她交往很熟以后,我向她提出了以上问题。她沉思片刻,慢慢地回答我说:当时没有按照辞职的愿望办,我最终没有离开沈阳,没有离开队伍,原因是很多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是领导反复做我的思想工作,崔大林、于锡九、孙玉森、张琦、孟庆全,哪个人都对我苦口婆心的,真起了不小的作用。而这个原因还不是最关键的因素,我觉得许多队友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有老大的责任,压力特别大。外面片面宣传。说是我把队伍拉跑了,这个说法不全面,大伙儿要是都不想走,那谁也拉不走,我有多大本事能拉动大家?我起了重要的作用也是真的,最早我跟马指导对话也是真的,但是最早对话时谈的并不是大伙儿的事儿,谈的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后来形势发展那么快,我的事儿就和大伙儿的愿望合在一起了。出事以后不少人误解,认为我破坏了中国的田径事业,我感到很冤枉,我特别痛苦。可是客观上,我还是要多多承当大家今后的责任呀!事到如今,总应该有人站出来替大家谋利益吧?我春节已经回到家里去了,内心里不想再返回来,一想到大伙儿对我的期望,咬咬牙就又回来了,既然已经出了事情,咱就不怕事儿,就要有点儿奉献精神。我完全可以不管那么多,但是我们老队员应该是一个整体,越是困难时候越应该是个完整的集体,我应该为这个整体承当责任,光这样想,就没走成。
我点头称是。想一想,王军霞这小姑娘真是很不简单了。
我刚到队里采访那阵儿,辽宁省体委和运动学院正在抓紧处理这支队伍的诸多事宜。9位老队员给上级领导写了一份正式的书面报告,她们在报告中明确申诉了自己的要求和主张。现将这份报告原样奉录给读者们。不知怎么,她们给这份东西标了一个&ldo;协议书&rdo;的标题,大意可能是想说,倘若达不成如下协议咱就甭提别的了,咱还整啥呀!王军霞大概也就是为了这份协议的最终形成和落实,为了协议内容所关乎的每一个人的根本利益,才没有独立离去吧?如今我们不妨把这份报告看做马家军兵变的迟到的行动纲领,一个历史的文本。《协议书》全文如下:一、辽宁田径队女子中长跑组的王军霞、张林丽、张丽荣、刘丽、吕亿、吕欧、马宁宁、王小霞、王媛等九名队员要求离队,其理由如下:长期以来,我们在马俊仁指导的训练中,忍受了人类不堪忍受的苦难、打骂和人格的凌辱,使我们的身体遭受了损伤,有些队员身上的伤病较重。我们的心灵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马导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待,而是把我们作为换取他荣誉和金钱的工具。
二、我们是多年征战在田径场上的老运动员了,我们把青春和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祖国和人民,同时也为祖国赢得了一定的荣誉。现在,我们的年龄较大,而且马家军目前的训练和荣誉也使我们的成绩下降。已不适合再练下去。为了我们今后生活和工作的需要,我们迫切地要求去学习深造,以便将来能为祖国做一点有益的工作。
三、我们要求退队的理由,还有些不便于写在纸上的东西。如有必要,我们愿意召开记者招待会。在会上,我们九人将向国人控诉马俊仁对待我们的罪行!
在退役的同时,我们提出下列要求:1.按照规定把我们转成国家正式干部,并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或比照优秀运动员退役后的安排情况,给予我们合理的分配。
2.请组织安排我们继续学习,带工资上大学,要求最迟不得超过1995年的入学期。
3.我们在马家军奋战了多年,特别是从1993年世锦赛之后到1994年12月11日之前这段时间,国内外各界人士及企业纷纷向马家军赞助的费用很多,如广告费、专利费、出场费以及奖金、奖品等有价商品,都应全部列出清单,开出明细。我们认为这里有我们应得的部分,我们应该得到。这些钱是我们用血和汗换来的,任何人也不应该贪污掉。分配方案应得到队员和家长的认同。
4.最后我们提心吊胆地向领导提出,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防止马导报复行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