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忽然被光亮照晃了眼,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内聚成白色光圈,落在司雯的脸上。
他怔愣了一会儿,迅速从自己的凌乱的心绪里走出来。
“你来了。”他朝司雯露出一个笑容。
眼前的人明明是笑着的,司雯却觉得他的眼神是悲伤的。
就像带着微笑的面具,可面具遮不住双眼。
她抬着头静默地注视他,认为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缓缓松开白黎的手腕,轻声询问道:“需要拥抱吗?”
原本还在微笑的人,上扬的嘴角瞬间停住,缓缓下坠。眼眶也顿时红了起来,稍稍下垂的眼角闪着水光。
白黎慢慢地弯下腰,将头轻轻地搭在司雯的肩上,双手穿过她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
他闻到熟悉的冷香味,如同进入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全身都放松下来,紧绷地神经也收到了慰藉。
司雯回抱住他,手掌从他的肩膀往腰后来回轻抚。
手心下的少年身形单薄,她僵硬又生疏,不敢太用力。
这个动作是小时候其他表兄妹难过哭泣时,他们父母常这样做。
司雯没有体验过的这种温柔,却率先给了白黎。
“我的妈妈去世的那天,也是穿着这样颜色的衣服和裙子,也是坐在树底下。”白黎颤抖地声音从喉咙中溢出,诉说他的如此痛苦的原因。
司雯安静地听着,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人好像真的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去。那天阳光很好,她想离开病房,离开躺了快一辈子的病床,说要去看花。我就和医护人员带着她去楼下的草坪。她说她想摸摸花,摸摸草,摸摸树,我们就找棵大树铺好毯子让她坐在那儿。”
“我正在给她编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辫子,把她摘的花插在上面。可是还没绑好,她就……就垂下了头。”
“辫子散开了。我就知道她走了。”
年幼的白黎坐在母亲面前,一边哭一边把松开的头发再次聚拢,颤抖着手给了母亲一个最完美的长辫。
他的话说到这里,司雯忽然想起她看见的女尸,死亡的姿势和白黎描述的大致相同。
原本以为是因为害怕而使得他神情不对劲,没想到是因为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司雯移动手掌抚上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个感情过于平淡冷漠的人,从彻底懂事到现在,内心情绪几乎没有强烈波动过。
即便是在之后遇到白黎也是。
白黎是她认识的人之中,最干净又最纯粹的存在,还没有被世间其他尘埃所沾染,不会伪装,不会说谎,清澈透明。
也就是因为这样,司雯在面对他才会有所松懈,放松心里的戒备,狠不下心去拒绝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