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裴西宴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是啊。他这一生,行走于污秽黑暗中。曾经他要的东西很多,他会不择一切手段去拿到。如今,他要的也不多。他只要她活着。旁人的性命,自是与他无关。“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是在与楚辞说,“在他的眼里,你死了也没什么可惜。闻言,楚辞唇边缓缓勾出一抹笑。那笑,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我听到了,我也一样。”他昏昏沉沉,身体好像被撕扯成了无数的碎片,可是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却无比的清晰,“只要她活着,我死也不可惜……”听了他们的话,池嫣脑子嗡嗡的响。一开始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便是遍地荆棘,波折不断,她早就知道未来的路不好走,可是此时面对眼前的这一幕幕,却还是逼得她悔恨,痛苦不堪。那个幕后凶手,距离他们近在迟尺,可那又怎样?哪怕他们丧了命也不见得能将那条毒蛇从暗处拉出来斩了。是,她后悔了。她不想让他们死。可是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他们如此猝不及防又轻易地掉入了这个水深火热的坑里?“铿锵!”一声清脆的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把锋锐的匕首,掉在地上,在这暗色中,泛着寒光。池嫣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吧?现在我要你在他的身上,割一百五十四刀,一刀不准多,一刀不准少,若是你办不到的话……”那人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他们却听见了‘啪’的一声响。那是打火机扣响的声音。满地的汽油,容不得一颗火星子。池嫣痛苦地闭上眼。可是一瞬后,她听见了那阵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只见裴西宴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朝楚辞的方向走去。池嫣双眼瞪大,却涣散的没有办法聚焦。朦胧晦暗中,池嫣看见空旷的大楼里,骤然之间涌上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将他们围堵的密不透风。有两个人朝楚辞冲了过去,将原本绑在立柱上的男人拖到了一个十字架边,把他身体呈大字型被绑在了那上面,似乎……是为了更方便裴西宴动手。前世某些画面交织着闪过池嫣的脑海。让她连灵魂都恐惧的在颤抖。她眼睁睁的看着裴西宴在楚辞被绑着的手臂上落下了一刀。池嫣彻底地崩溃了。似乎是那幕后主使有意为之,贴在池嫣嘴上的黑胶在这一刻,也被身后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扯下了。得到释放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喊:“不要这样,阿宴哥哥!求求你,不要杀他!”裴西宴漠然的,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手起刀落,从二楼坠下思绪浑浑噩噩中,她感受到了一阵混乱的轰动。此起彼伏的枪声夹杂着闪烁的警灯和救护车灯呼啸而至。身边好像被火烧了起来,滚烫的温度像是能将人融了。没过一小会儿,整栋楼被烧的剧烈的颤抖。断壁残垣往头顶砸落,像是要将人掩埋在废墟之中。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池嫣被人用力地抱在怀里,从二楼一坠而下。“病人伤势很重,需要紧急抢救。”“失血过多,立马输血!”“快不行了!”“心率衰竭,血压不正常,呼吸不正常!”“……”耳边,一片喧闹的嘈杂。池嫣睫毛动了下,缓缓地睁开眼睛。温暖的晨光透过窗边的薄纱洒落进房间,给雪白冰冷的病房镀上了一层柔和色彩。医院刺鼻的医药水味道,让她胃里一阵恶心,她忍不住一声干呕。“天呐!醒了!嫣嫣醒了!”守在病房里一天一夜的蒋心眉有些熬不住了,刚躺到沙发上阖了下眼,就听到了动静,身子就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站了起来,朝池嫣奔去。在外边正与医生交谈池嫣伤情的池颂文也步伐匆匆的走了进来。两人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池嫣,可却还是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这个时候,必须给医生腾地。于是,池嫣目光空洞地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将她团团围住,有条不紊地给她做各种检查。她渐渐回过神来。眼角余光围着偌大的病房扫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的父母正焦灼不安的在一旁等待,再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用太过担心,病人的情况已经慢慢转好了,各项指标也都恢复正常范围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真的吗?”听到主治医生这么说,蒋心眉一颗心还是悬着:“可是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病人身体里被注入了大量麻醉的药物,再加上惊吓和刺激过度,所以才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听到这,蒋心眉总算松了一口气。后来医生又将视线转向池嫣,安抚道:“多休息就好,没事啊,别胡思乱想了。”其实,池嫣也不愿意再回想那件事。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切只是梦一场。可是她的意识在这一刻却变得无比的清晰。那些暗黑的残忍的血腥的画面,像是高清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闪现,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嗓子眼像是被灼烧一样的疼,她张了张唇,艰难出声:“请问医生……还有两个人呢?他们都还好吗?”那名医生愣了下。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是怕再刺激她。就在这时,池颂文开口了,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摸了摸池嫣的脑袋,“嫣嫣,医生会尽力而为的,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结果。”池颂文昨天从警方和医生那里的确了解到了一些东西。关于这场事故,他是愤怒又恐惧,想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此刻看着池嫣这个样子,池颂文也不好追根究底,只好先咽下一切。“他们都还活着吗?”“这……”池颂文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化工厂起火了,裴西宴抱着你从二楼跳了下来……”池嫣如今安然无恙,没有伤筋动骨,甚至连一点皮肉的擦伤都没有,不用深想,她也知道裴西宴是怎么护着她。心中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她浑身都在战栗。“他……怎么样?”“他垫在你的身下……哎,幸好他身体素质好,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池嫣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分一秒,又遭了当头棒喝。池颂文告诉他:“那个导演……应该活不了了。”应该……活不了。池嫣泛着血丝的瞳孔湿润了,心脏像是勒得要窒息。理智坍塌的那一瞬,像是天崩地裂,活活掩埋了她。她终于克制不住,哭出声。她以为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够更加坦然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