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男人不急不缓地当着简安宁的面,拆开那个密封的文件袋,看到里边的东西之后,轻笑了一声。“你们事先打过商量了?” 他从盒子里嗑出一支烟,打火点燃,“想鱼死网破是吗?安宁。”包厢里,有一面墙壁上挂着一个监控。简安宁目光恍惚的盯着站在宁安公馆入口的那个身影,心中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痛。“我还是那句话。” 尽管越看那个身影,越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可是她的眼神却始终舍不得从池淮州身上移开,“您跟简鸿天的游戏,我不奉陪了,你要不放我走,要不弄死我。”男人将手中的那个文件袋丢到她的面前,玩笑似的挑了下唇角,“我就没有我只对你浪简安宁浑浑噩噩从宁安公馆的包厢走出来,看见了正守在门口的池淮州。男人像是迎着风尘而来。哪怕这会他是一副冷漠寡情的样子,可简安宁心里狂热和躁动依旧无法遮掩。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也不期待他会来,但当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刻,简安宁只觉得天晴了。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便足矣。他带着她离开了这里。越野车冒着风雪,迎着一路的灯火通明,也不知道往驶去,可这一刻,似乎去哪对简安宁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安静地坐在车里,将头偏向窗外,看着这座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的夜景从她眼前飞速倒退的闪过。“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说我能不能给你一个坦诚,我当时没有。”今天池淮州去宁安公馆找霍东,就证明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清楚了,这会简安宁觉得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虽然她曾一度期待他知晓真相的这一天会来的晚一些,她也就能缩在自己的壳里,多活几日,但现在——“我……”简安宁刚想解释,却被池淮州打断。“我去见过简一鸣了。”“什么?”“他跟我说了一些事,包括你父亲撞死他母亲和妹妹的事情。”这是简安宁痛苦生活的开端。以至于简安宁听见池淮州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时,她那裹着大衣的身子骨仍忍不住瑟瑟发抖。那些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的画面,蜂拥而上的挤入她的脑海……她闭了闭眼,深呼吸,“我知道,我有罪,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有罪。”她一遍又一遍,沙哑着声音重复。池淮州眼角余光瞥过一眼身边的人,忽而,将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或许是突然停下,那一脚刹车踩的有些急促,简安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分清主次,你从来就不是那个万恶不赦的加害者,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的,懂吗?”从她八岁那年开始,这么多年来,简鸿天跟简一鸣几乎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念叨,让她记住她的罪。有些东西仿佛是潜移默化,深入骨子里的。她也试着跳出来,可每一次又被他们拽了回去,反反复复,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可是池淮州却告诉她,“你从来就不是那个万恶不赦的加害者,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的,懂吗?’“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她垂放在膝上的手用力的攥紧了,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因为太过用力到指甲变形,都被折断了。就在这时,身侧的男人毫无征兆的伸出了手,掰开她紧握的掌心,十指交缠的握住了她的掌心。男人的指腹温热,粗粝,宛若带着一阵电流似的窜过她的身体。简安宁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屏着那一口气,瞳孔猩红的像是充了血一般,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别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是那种哪怕风浪呼啸着从她耳边刮过,她依然能安静下来感受到的平静,“你不能决定你的出生,没有办法选择谁是你的父母,你是被逼着才走过了很多的弯路,你现在可以试着……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正确的路?简安宁自嘲的笑了一声,可眼角那大颗的眼泪却像是珍珠似的,往下掉,情绪一下就失了控:“我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走。”一个从八岁开始就被灌输她就要低人一等,赎罪一辈子的人,这二十余年来,跪着赎罪一直占据她生活的全部,她陷在淤泥里,早就迷失了方向。“要是不知道怎么走,跟在我身后,我教你走,带你走。”简安宁觉得这像是梦一样。他的声音,如暖风拂过耳边。不管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哪怕最后物是人非,简安宁总是会记得他的这句话。周围一片沉寂。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砰砰冲撞的心跳声。她努力克制过后的声音,仍然颤抖的像是扭曲的丝线,“你……还愿意教我走,带我走?”“没听说过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语气相当轻描淡写,好像那些压在她身上的枷锁,她背负的苦难,似风一般轻微,一吹就散。他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她那肮脏的过去。哪怕……他发现她的父亲是个杀人犯。哪怕他发现她跟那位霍先生之间,存在着一纸合约的关系。简安宁木讷了很久,面上早就是一片湿润。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很多时候,她在池淮州面前总是表现的像个小野猫一样,伸着爪子一通乱挠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她是一个锋锐的,坚强的人。实际上,她就跟个玻璃娃娃一样,一碰就碎。池淮州的话,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简安宁半晌才憋出那么一句,“我……我不是浪子。”池淮州被她逗得,难得笑了一声,男人漆黑明亮的眼,如同装着星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