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乾回神,支支吾吾道:“你,你切的。。。”他极力想找个话题:“你切的是什么啊?”
他知道卢小苇每天都要剁这种鲜绿的草叶,可在饭桌上他从没见过,他们吃的总是大白菜、水芹菜。
卢小苇看看手里的草,突然起身,从切下来的一段里挑出一根干净的递给他。
储乾没想到,他陡然绷直了身子,受宠若惊地接下那根草,卢小苇有点像是哄着他,他很高兴。
院里又只剩下剁猪草的声音了,储乾把拐立在水缸边,手里拿着一根新鲜的猪草呲开牙傻乐,乐完他把那根猪草放进嘴里,嚼了嚼,微微的苦,还有点薄荷的味道。
卢小苇的眼睛陡然睁大了,愣愣地看他。
储乾更高兴了,评价似的地说一句:“还行,有点苦,不算难吃!”
卢小苇很快恢复了表情,双眼皮垂下来,好像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下一秒一菜板切好的猪草被他直接倒进了猪食槽子里。
“呸呸呸呸…”储乾腾一下站起来,连着“呸”了好几口,废腿撑不住他的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你给我,咳咳。。。给我那是。。。给猪吃的?”
卢小苇没回头,背对着储乾,他把嘴抿着,极力压住上抬的嘴角。
那东西虽然叫猪草,可人也能吃,但卢小苇不想让他知道。
储乾没去学堂,因为猪草的事儿,他在生卢小苇的气。
临走前,卢小苇把那本童话书拿出来,交给他。
这本书卢小苇很宝贝,每次出门前都要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压在褥子底下。那上面的故事储乾已经快倒背如流了,但他还是把书接过来,狠狠瞪了卢小苇一眼,这一眼,就算消气了。
讲课的小老头看见卢小苇自己进来,松了一口气,刚要拿起粉笔,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金豆子他妈,刚从城里回来。
老头一个眼神,金豆子就出去了,这节课上的是语文,老头最爱给他们讲语文,因为他有浓浓的口音,在城里讲课总被同行嫌弃,连领导也瞧不上他。
对他来说,这些村里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们只能分得清地里的种的是什么,哪能分得清什么叫前鼻音什么叫后鼻音。
金豆子第一节课压根就没回来,老头不管,他向来都是只管上课,不包售后。
金豆子他妈在城里的娘家呆了一个月,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就跑到学堂来了。儿子叫出来,母子俩在学堂对面的小餐馆坐下,金豆子看见他妈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也红了眼睛。
“我想你,身不由己,每个念头有新的梦境。。。”村里的广播响了,放的是一部动画片里的主题曲,卢小苇没看过,但这曲子他记得,因为上次听的时候,他突然很想米小娟。
“我想你,鼓足勇气,凭爱的地图散播讯息。。。”广播里还在唱。
土墙上的玻璃窗户破了一块,村里没人修,用塑料布粘上了。风灌进来,把塑料布掀起来,卢小苇看见金豆子他妈把儿子抱在怀里,金豆子平时嚣张跋扈,在他妈怀里乖得像只胖猫崽。
下课的时候,金豆子提着一个特大号的塑料袋子回来了,随手往桌上一甩,透明的袋子,透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纸。
是城里最流行的文具。
“哇——”小教室里本来很聒噪,这一包东西,让屋里的孩子整整齐齐地发出一声感叹。
“最新款的吗?”
“那是自动铅笔,城里才有的!”
有个孩子还站起来,抻着脖子看:“这得多少钱啊!”
金豆子一脸得意,炫耀够了,拆开袋子,抓出来两支自动铅笔:“来来来,谁叫声哥,叫好听了我就给他!”
“哥——”
“哥给我!”
“哥我也想要,哥。。。。”
那群小孩从座位里窜出来,灵活得像猴,金豆子被围起来了,被他们簇拥着叫“哥”。
金豆子却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