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绸缎上,一共躺着两件首饰,一为梅花竹节碧玉簪,一为烧蓝双龙戏珠珊瑚镯,都是稳重典雅的款式,很适合已婚贵妇。阮酥将簪子给了梁太君,镯子给了万氏。
“酥儿的铺子才开张,目前还是贴本买卖,没能为家里增加收益,只好将店里的精巧首饰献给老夫人和母亲,略尽一尽孝罢。”
万氏看见这精致手镯时,不由一愣,还疑惑死丫头什么时候转了性,竟舍得给自己出血,哪里料到阮酥紧接着便开始哭穷,万氏本来正预备让她上缴店铺收益,如今她先发制人,她若再提这事,就显得唯利是图,刻薄贪心了。
但是一只镯子就想打发她,哪有这样的好事?万氏笑盈盈地接过来戴在手腕上,赞许地看着阮酥道。
“酥儿这是谦虚呢!我听说玲珑阁如今在名门贵女中可是炙手可热的,每天都有三五顶绣轿停在门前,还叫生意不好么?眼见着你大哥的婚事一日比一日近了,我一人操持也确实力不从心,酥儿既忙着添产置业,我也不敢叨扰你帮衬些,只是这新娘子的首饰头面还未置办,不如就交给你,既方便,又比在外头采买的放心,酥儿你应该不会推脱吧?”
这年一过,万灵素便要进门了,因为万家答应等两家结亲以后就把阮琦弄进兵部,所以婚礼诸事,自然怠慢不得,暂不说那五十抬的聘礼,单说修整花园、采买轿马、打造新家具这些细碎事物上,那钱都花得和淌水一般,若是阮酥的玲珑阁能将新娘的首饰头面包下,自然可以节省不少钱。
好个贪得无厌的万氏,空手套白狼,这如意算盘打得倒响亮。
阮酥笑容不改。
“母亲说哪里的话,大哥的婚事,我自然也要尽一份力了,只是婚礼在即,现在定制首饰也来不及了,玲珑阁里倒有些现货,我年轻见识浅,也不知什么样的首饰适合新嫂嫂,不如明日母亲亲自到玲珑阁中去选吧!”
万氏愣了足足半刻,死丫头这么从善如流,竟让她有些不习惯,万氏在心中掂量阮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看她那笑吟吟的模样,又立刻答应下来。
“那我便走一趟吧。”
这狡猾的小贱人,或许正是料定自己因怀疑而不敢前往,才这么笃定,她一定要亲自去选!想私藏好物,门都没有!
梁太君明白万氏打的主意,她心中略不赞同,阮家就算不如从前,但富贵依旧,还不至于要从一个毛丫头指缝里扣钱,但转念一想,女孩儿手上钱再多,将来也都是替夫家攒的,终究不如花在自家人身上,便不做声。
阮风亭每每看到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就头大,难得她如此顺服,还认下这个大宗,心中很满意,拈须道。
“难得你识大体,宫里你也要多走动走动,饶嫔娘娘可是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能不能打消太后对阮家的成见,就看你有没有心了。”
阮酥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他从未想过这些年来对女儿的冷遇亏待,而一旦女儿变得有用,他就会想尽办法榨取价值。
“这父亲可是太为难酥儿了,上次因承恩王妃的事,女儿和饶嫔娘娘之间已经闹得很僵,现在再去怕只会碰一鼻子灰。何况阮家若能在朝中建功立业,自然皇恩浩荡,不会因为太后不喜便诚惶诚恐,父亲还是将希望放在大哥身上更牢靠些。”
这话阮风亭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鬼丫头不仅拒绝了他的要求,还绵里藏针地将他们父子讽刺了一番,简直是忤逆!他不由提高了声音。
“你懂什么建功立业!让你多到饶嫔宫里走动,你却和我推三阻四!承恩王的事自然都是你不是,你不去俯就,难道还等着饶嫔上门求你么?”
阮酥眯起眸子,正要回击,却听梁太君及时制止。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急红白眼的是做什么!也是琦儿不争气,读了这么些年书,却只混了个芝麻官做,他但凡有那白眼狼印墨寒一分的本事,哪里还要靠我们这些女人打点走动,说出来都嫌丢人!话说回来,琦儿哪里去了?该不会又宿到勾栏里去了吧?快成婚的人了,这让新娘子听见,成什么体统!还不给我拖回来!”
万氏本来冷眼看着阮风亭教训阮酥,没想到这话头一转,竟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她连忙赔笑道。
“老夫人误会了,翰林院近日在修编一本什么典籍,琦儿整夜宿在那里,这才没着家,人都黄瘦了一圈,也全都是为了光耀门楣啊……”
万氏一想儿子这样努力,却连个御前觐见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阮酥这个狡猾的死丫头,连从前和他来往的皇子、贵公子,也都因为他官阶低微,疏远了起来,一时又气恨又心酸,不由用帕子抹泪。
“这便罢了,横竖将来去了兵部,他能这样,只怕还有前途,今天过年,他还宿在翰林院?这大冷的天,可有让人送些热汤滚水去?”
见梁太君语气和软了好些,万氏连忙道。
“谢老夫人关心,典籍前日已经编完,今个儿他倒是回来了,这不才着家,我便差他去罗家看絮儿了……”
她掂量着阮风亭和梁太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说起来,絮儿也有近半年没回来了,我知道絮儿不争气,不配老夫人和老爷记挂,只敢自己偷偷去瞧她,她一见我就流泪,只说想家,又问老爷和老夫人有没有提起她,哎,可怜见的……毕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看着心疼,就自作主张让琦儿带些年货看她去了……”
她见阮风亭一脸恻然,梁太君也叹了口气,赶紧趁热打铁道。
“说起来,絮儿也算是得了教训,如今她懂事得多了,老爷该亲自看看,始终是成了家的人,真是礼数又周全,言行又得体,简直和从前不像一个人呢!”
想起阮絮之前愚不可及的行为,梁太君有些不信,但毕竟是阮家女儿,现在又终身不能怀孕,如果连娘家都不支持她,她在婆家的日子绝不会好过,看着阮风亭心疼的样子,梁太君到底也心软了。
“罢了,你也不用说得如此可怜,本来就是阮家的孩子,去看她是应该的,我与你老爷何时不许你去了?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一家团聚了,絮儿既然在罗家过得不好,等新娘子过门,便把她接回来住几日,她们表姐表妹一处长大的,有她陪着,灵素也不觉得生分。”